大家喜欢李白,因为李白很狂,很自由,很个性。李白怎么就那么狂呢:“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因为李白觉得自己很牛,“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还有谁比我读书多的吗?还有谁比我的文章写得好的吗?
李白真有点飘飘然了,李白觉得自己是一只大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白觉得自己可以“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自己的才能可与管仲、晏婴、张良、诸葛亮比肩,做官就得做大的,李林甫、杨国忠的位置让给他就可以了。
李白后来没考试就做官了,“翰林待诏”,官职不高,但离皇帝比较近,可惜就做了一年多,就做不成了。
李白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牛,是不是真的比其他人都牛,但李白大概没有这样反省,李白还是觉得自己很牛,所以安史之乱爆发以后,李白就加入了永王李璘的幕府,李白觉得安禄山这个小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待我来收拾你:“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南风一扫胡臣静,西入长安到日边。”实际上,安禄山没有那么菜,否则大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不至于要花上八年的时间。
李白真像一个青春飞扬的少年,十分自信,十分自负,一生都是。
杜甫和李白齐名,一个“诗圣”,一个“诗仙”,盛唐诗坛的“双子星座”。杜甫年轻的时候也挺狂,他觉得自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书读得超级多,诗赋写得比扬雄、曹植都好,是大唐帝国的优秀人才,可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不过杜甫很快就从幻梦中醒来了,在京城长安漂泊求官的经历很心酸:“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杜甫甚至觉得“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这辈子恐怕没有什么出路了,干脆像陶渊明那样躬耕垄亩得了。
所幸杜甫终于有了一个做官的机会,“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正八品下的芝麻官,一个看守兵甲器仗、管理门禁锁钥的官儿,虽然和自己早年的梦想相差甚远,但也算是踏上仕途了。
你说杜甫咋就那么倒霉呢,刚当上官,安史之乱就爆发了,还被叛军抓住,关在长安城里出不来,看到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破败景象。
不过杜甫的胆还是挺大的,找个机会就逃了出来,一路狂奔,来到新皇帝所在的地方。刚坐上皇帝宝座的唐肃宗大概是太需要有杜甫这样的忠臣给自己装脸了,给了杜甫一个“左拾遗”的官职,这个官职品级也不高,但常在皇帝左右,可以向皇帝进谏。杜甫还是比较看重的,所以后人就把杜甫叫做“杜拾遗”。
在朝廷上做官不容易,一言不合就会触霉头,惹皇帝生气、厌烦。左拾遗的官做了一个月,不善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杜甫就触怒了唐肃宗,一年以后,他就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杜甫对唐肃宗很失望,“司功参军”的官职也不合他的意,又过了一年多一点,他就辞官不做了。为躲避战乱,杜甫就开始了“漂泊西南天地间”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杜甫是再也狂不起来了,早已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对自己的性格、对外部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尽管家国情怀依旧,但杜甫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乾坤一腐儒”而已。
王国维说:“一事能狂便少年”,“狂”是少年的本色,“狂”也是“盛唐气象”的产物和标志。随着大唐盛世的烟消云散,中国文学史上的“狂气”也烟消云散了,世上再无李白,也再无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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