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该发火的,多大点事儿?掐断妻子的电话后,他有些懊恼。
大年初一,父母忙完家务出去了,妻子去妹妹家打牌了。儿子在客厅看着电视,声音很小,他自己则在卧室一边看电影,一边完成网上学习任务。
窗外,苍茫的天空就如一张阴郁的脸,满是灰白。雨渐渐大起来,淅淅沥沥的,片片黄桷树叶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似乎藏着一颗不能安定的心。
最美人间烟火气。儿时过年,孩子们总起得很早,穿上新衣,拿上玩具,三五成群,上沟下坝放鞭炮;父母们忙着杀鸡宰肉,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房顶之上炊烟袅袅,姜葱蒜的香味四散弥漫;老人们慢悠悠地贴着对联,恭恭敬敬地摆上祭品,点燃纸钱,作揖磕头,祭祀祖先。窗外的这个年景却有些冷冷清清,甚至不及平日的喧嚣。
生物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间于缺失和满足之间的,过分的缺失让人痛苦,过分的满足又让人的消沉。所有建立在物质之上的快乐都是不牢固的,如今物质丰富了,年味却淡了!
在这三心二意的状态中,他也能心猿意马……
说好四点带儿子去看电影的,眼见时间快到了,妻子却还未联系儿子,他有些烦躁,职业的习惯使他严于律己,凡事喜欢安排得妥妥贴贴,唯恐生了变故。
他怒气冲冲地朝儿子喊道:“不是要去看电影吗?跟你妈打电话!”
不知妻子跟儿子说了什么,儿子轻轻地走到他跟前说:“爸,外面下雨了,你送我去吧!”
“地方又不远,自己去!”他不耐烦地说。
儿子悻悻离开,去找雨伞。拨通妻子电话,他就一阵吼:“不打了不行吗?时间都快到了!”妻子还想解释什么,他却掐断了电话。
是因为上年纪了吗,他变得越发安静起来,像一汪池水。他喜欢以镜子般的宁静,照见世事,照见内心。如若谁朝他的池里丢了一颗石子,他便难受得不行。
现在,屋子里安静了,可他又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多大点儿事,不就是看个电影,而且他自己又不看,迟到了有什么关系?脑海里浮现出儿子可怜巴巴的神情,想到他掐断电话后,妻子可能的不愉快,以及妻子回家后免不了的一脸冰霜,他懊悔不已。好好的一个氛围,好好地说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搞得现在这般心神不宁。为了保持宁静而失了宁静,真是得不偿失。
自古文人多烦忧,能藏天下,难容锁碎。如果自己算得个文人的话,倒是可以用脑海中莫名其妙冒出的这句话来安尉自己,可惜他只是个半截子书生,说好听点是职业病,严于律已,说难听了就是心眼太小。人到四十,心似乎也装满了,放不下的事多了,容得下的事就少了。
烦闷中,他忐忑了两个小时。六点半,听得开门声,妻儿回来了。他心里一紧,不知道妻子会以什么面目来对待自己,是怒目而吼,是絮絮叨叨,还是冷若冰霜。唉!好好的一个年,就被自已给弄遭了,活该!还在担忧接下来长时间的冷战,妻子的脚步声近了。
“在干什么呢?”妻子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那笑如春风吹散了积聚半天的阴霾。心空了,气息也顺了,大片鲜花在心田上开放。
“在听网课,写总结。”显然,妻子出乎意料的笑,让他有些局促。
“傻瓜,大过年的,还在做这些事儿。”妻子又笑了。他觉得妻子是一片海,宽阔,明丽,他不过是一条倔强的小鱼。
习惯板着面孔,端着架子的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一笑泯恩仇。遂快速起身,追随妻子的脚步在沙发上坐下,一同看起电视来,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得到了宽恕。
晚上,他跟妻子打趣道:“人为什么会烦恼,无非是得到的东西多了。我为什么这么烦恼?娶了你,你成了我的烦恼,生了儿子,儿子也让我烦恼,我的烦恼都是因为你们,偏偏你们又如蜜那般又黏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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