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

作者: 1992年的爱情 | 来源:发表于2023-07-03 00:06 被阅读0次

    今天早上,锻炼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脏兮兮衣服的男人坐在人行道边上的道牙上,扫了一眼,我立刻认出了他,是小时候,一个院里住着的邻居小男孩蛋蛋。

    我上前主动和他打了招呼,询问他母亲的身体状况,看着他傻傻地冲着我笑,心酸瞬间涌上心头。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

    那是四十多年前,我家落实政策来酒泉后,父母单位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住处,搬进新家后,见到的就是他们娘俩。

    记得那时候是三月初,地处北方的城市里,春寒料峭,搬家的那天,刚刚把从老家带来的几件简单家具还没全部搬进屋内,我们还在院子里,突然,天昏地暗,狂风怒吼,满天黄沙狂舞在苍穹,刹间乌瘴漫天空,一会儿,卷起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沙子、石子满天飞;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股呛人的黄沙。风里还夹杂着许多沙尘,打在脸上有点疼,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天地昏黄一片。脸上、嘴里全是沙子,就在我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父母招呼我们赶紧进屋去。

    我们都进了门,父亲打开了电灯,等我们再看向窗外时,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了。其实不是天黑,而是因为沙尘暴的疯狂来袭,瞬间天都被遮黑了。

    我们哪里见过这阵势,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耳朵里听到的是呼啸的风声。我们双眼紧紧盯着窗外,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黑天才慢慢地褪去,露出黄的天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肆虐的沙尘暴。

    这是一个只能住四家的小院,两两相对,我家被安排在进了院门东面的里面的房屋。紧挨我家的是一对年轻人。蛋蛋家住在我家对面。

    最初的几天,每天在院子里,都会看到蛋蛋跟在妈妈后面来来去去,那时候,蛋蛋三四岁的样子,走路有点不稳,眼睛也稍有一点斜视。

    蛋蛋的爸爸和我妈妈是同事,他们家是河南的,在单位是技术员,蛋蛋的妈妈是家庭妇女,他们家有三个男孩,蛋蛋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那时候,我们居住的小院里没有上下水,用水都会去妈妈工作的工厂里去抬。还好,有时候赶上工厂里为工人提供开水的水房没有下班,就到水房提开水。烧水的工人也是有上下班时间的,所以,很多的时候都只能提凉水。

    妈妈厂里的家属院就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里住着四户人家。我们院子里四户中就我们家和蛋蛋家孩子年龄相仿,平日里能玩到一起。其他两家,一家还没有孩子,另一家,孩子们都参加工作了。

    我们喊蛋蛋的爸爸赵叔,称呼他妈妈赵婶,他们家有三个孩子,蛋蛋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大号赵建忠,他的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比我大四五岁,二哥比我大两岁,他们兄弟俩和我四姐是同班同学。

    蛋蛋则每天跟在妈妈后面,在厂里,捡拾农民来换油时,筛子筛下的各种豆子,筛子筛下的有蚕豆,有黄豆。赵婶都会很细心的把它们捡回来。

    赵叔长得很清瘦,五官端正,赵婶个头比赵叔还猛一些,在女人中算是大个子了,现在想来至少有一米七的样子。

    有一次,听说赵婶犯病了,我们小孩子好奇心重,急忙跑去他家,一进门就看到赵婶躺在床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正不知所措时,赵叔赶回来了,急忙奔到床边掐赵婶的人中。

    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赵婶才慢慢缓了过来。事后我这才知道,赵婶患有羊角风。听说,家里进了小偷,偷走了家里的钱,赵婶情急之下,犯病了。

    后来,听妈妈私下里说,不是家里进小偷了,是赵叔家的两个儿子不争气,不学好,偷偷拿了家里的钱。赵叔一家五口,全凭赵叔那点微薄的工资养活着。赵婶又没有工作,还有两个半大小子,全家的日子过得也很拮据,现在家里少了钱,肯定不是一件小事。

    那以后,赵婶的病还犯过两三回,每次都会抽搐,每当这时,赵叔都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给赵婶掐人中。

    就这样过了一两年,蛋蛋到了上学的年龄,听蛋蛋大哥对我们说,老师讲,蛋蛋岁数太小,让下一年再去报名。估计,是不想班里有一个弱智的孩子吧!

    到了秋季开学的时间,我升入初中了,开学不到两个月,我家也从妈妈工作的工厂那里搬进了父母单位分配的新楼房,离开了住了四年的小院子。

    再次见到赵婶和蛋蛋是我初中毕业后,有一次去转街,想到赵叔他们一家也搬到了妈妈单位分配的新楼房,于是,就去了他们的新家。

    看到我,赵叔赵婶都很开心,向我问了我父母的身体情况及家里的情况。我看到赵叔赵婶精神状态很好,心里也很高兴。那时候,蛋蛋的二哥建国已经结婚了。

    再次听到消息,赵叔去世了,没过两年,蛋蛋的二哥也去世了,听说三十岁不到的他得了不治之症,孩子跟着女方走了。赵叔去世了,赵婶和蛋蛋也就失去了依靠。

    2018年六月,我的大姐、二姐分别从西安和咸阳回酒泉,弟弟也从上海回来,去了澳大利亚的四姐也回来了,自2017年父亲去世后,我们姐弟六人第一次相聚。

    有一天,在闲聊时提到赵婶,二姐说:“也不知道赵婶还在不在了?”我告诉二姐,看到赵婶在一个居民楼院值班看门。

    二姐说,很怀念生活在那个小院里的美好时光,也很惦念赵婶,每每想起和赵叔赵婶相处的那几年,心里就很惦念。于是,二姐提议,我们一起去看看赵婶。

    几天后,我们姐弟六人去看望赵婶,这是除了我之外,快四十年了,赵婶第一次见到我的其他姐姐和弟弟。

    当我们表明身份,赵婶很惊喜,也很开心。四十年的光阴,使人改变了不少,这时的赵婶已经是83岁高龄了,为了生计,赵婶找了这份给居民楼院值班看门的差事。

    当问到蛋蛋时,赵婶告诉我们,蛋蛋一直在街上到处捡拾废品。说话期间,蛋蛋回来了,瘦瘦的个子,小时候的模样依稀可见。见到我们来了那么多人,他显得很拘束,也很开心。

    赵婶把我们向他做了介绍,他倒是晓得叫人,冲着我们一个劲地笑。和赵婶聊天,他就在边上,说起以前住在院里时的日子,我们都感慨岁月的流逝。

    告别赵婶和蛋蛋,赵婶非要送我们,赵婶随我们走出老远,我们多次劝她回,她嘴上答应着,可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把我们送到主街道,才依依不舍地同我们分开。一路上都开心地说,没想到我们这么多人去看望她,还记得她。我们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真的开心。

    第二天晚上,我们邀请赵婶、蛋蛋,还有赵婶的大儿子建华一起吃饭,为了赵婶方便,我们把地点选在了赵婶值班看门楼院的马路对面,用不了两分钟就到了。

    饭桌上,我们说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整个吃饭期间,她都笑容满面,和我们谈笑风生。

    去年的一天傍晚,我从每天锻炼经过的街道路过,看到赵婶和蛋蛋在人行道边上的道牙上坐着。我上前喊她,看到我,赵婶很高兴。我看向她身边的蛋蛋,蛋蛋应该是能认得我。傻傻的冲着我笑,我看到,五十岁不到的蛋蛋嘴里没有一颗牙。我的眼瞬间泪目,我知道蛋蛋一辈子就靠赵婶照顾。

    赵婶岁数大了,值班看门的工作人家也不敢让赵婶干了,赵婶就和蛋蛋在街上捡一些废品,刚刚累了,坐在道牙上,就遇到了我。

    昨天,我再次见到蛋蛋,向她询问了赵婶的身体状况,她告诉我,赵婶的身体还好。我想到赵婶今年已经快九十岁高龄了。

    我说,我和他小时候一个院子里住着的时候,他再一次看着我笑着,看着他嘴里没有一颗牙,看着眼前的蛋蛋,我想起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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