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阳像个咸蛋黄般搁在西边的山岭上,山嵴几颗老松着了火一般艳艳的红,这个时候,我们陈十三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喜欢端着饭碗聚在村南的老樟树下面扯谈,嗡嗡嗡的蠓蚊玄雾似的罩在人的头顶。
陈十三庄土地少,人均只有六分田,责任到户后轻轻松松就耕种完了,村民们闲时多得不晓得如何打发,于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扯些麻缠事,倒是格外丰富了大家的精神生活。
“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笑忽然爆发出来,甚至有人将饭粒呛得从鼻孔里喷出来,引来一群草鸡子满地啄食。不消说,又有人讲了个特大新闻!
今天的新闻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今天话说村里的陈日东,仗着自己膀大腰圆一身蛮力,在村庄里一向欺负弱小,人品让人齿冷,而且喜欢偷鸡摸狗。听说昨天晚上,陈日东在邻村里偷了一条肥狗,剥了皮来炖了,半夜间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陈日东的老婆是从平江嫁过来的,长得胸大臀肥像匹发情的母马,看到长相标致的男人从来不放过,听说跟公社和大队的几个干部都有那事儿,因此陈日东虽然头上有点绿,但一向挺跋扈,只是这女人由于与我们东乡习俗不同,讲话唧唧喳喳半天都听不懂。
狗肉炖烂了,陈日东的婆娘才发现案板上还有两只狗蛋子没放进去,于是匆匆投到锅里,烧了几把火,就着老谷酒,一家人半夜三更吃了起来。那狗卵蛋没炖透,稍稍煮了下,硬得像铁球一般。媳妇觉着是个好东西,囫囵夹在筷子上放到嘴里,猛劲一咬,那狗蛋滑溜,嘣的一声弹出来,正打在对面喝着老酒的公公额头上,打了个大疱!公公痛得摔下酒杯,日东于是骂婆娘:“你个猪婆子!咬个狗蛋都不自在!”女人委屈着嘟哝:“我哪知道这东西这么硬?比你的硬扎多了!”日东父亲于是摸着额头上红肿的大疱,裂开没牙的嘴大骂:“混账家伙!搞的狗卵事!”
哈哈!这新闻肯定杜撰的成分多,可传得有鼻子有眼,于是陈十三庄从今天起,又能流传一句新编歇后语:日东婆娘咬狗卵——公公遭殃。
2,
陈十三庄并不大,区区二三十户人家,几十幢老旧的黑瓦屋像牛粪一样聚在一堆,然而,就是这个小小村落,总是流传着极其俗艳的故事,深深烙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及至长大远走他乡,一直未能忘却。
赤脚医生阮六子是个非常流氓的人。我亲眼见过他脱下女人的裤子。
那天中午,马银花的儿子发烧,阮六子背着药箱上门打针。堂屋里闲坐了几条汉子,陪着赤脚医生,无非是想蹭支纸烟抽。阮六子抽的是沅水牌香烟,五毛三一包,比庄稼汉子八分钱的经济牌高档不少。打完针后,阮六子到堂屋坐下。当时正是三伏天,热得狗都不叫,马银花穿着一条大花短裤,裤腰上仅仅一条松紧带箍着。
马银花一手端一盅滚烫的茶水,先敬阮医生。阮六子平常喜欢开玩笑,经常跟村里姑娘媳妇开些荤玩笑。他并不接马银花手里的茶盅,眼镜后面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马银花的裤裆,嘴角猥琐的笑着,忽然伸出双手用力攥住她的裤腰,撕拉一声如剥苎麻皮,将马银花的短裤褪到膝盖,马银花那一丛黑漆漆的森林格外醒目……
满堂屋的汉子们放肆地哈哈大笑!
马银花一下不知所措,双手端着两只茶盅舍不得丢下,毕竟那细瓷儿茶盅花钱买的,只是嘴里一个劲骂着阮六子:“六子畜生!快帮老娘穿上!穿上!”
阮六子这才帮她把短裤撸起来,还顺便在那丛上揪了一下。幼年的我当时也在场,那些汉子们还逗我呢,说,小狗子有福气,让你鸡儿都没长全就看了女人毛长啥样儿的。
我当时心跳很快,脸上烧烘烘的,觉得这是非常羞耻的事。
3,
陈十三庄有个酒鬼,叫棉条。天天屁股后吊一把葡萄糖水的玻璃瓶,里面装着谷酒,隔一阵就对着嘴巴灌一口,成天脸上红红的像只猴子屁股。棉条家三个儿子,个个到了读书的年纪都没送到学校去念书,因为没钱交学费。他老婆是个极其懦弱的女人,除了默默的干农活,洗衣做饭,一句多话都不敢说。说不得,一说,棉条就挥起刺槐木棒狠命揍她,陈十三庄上空经常回荡着棉条老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棉条只对酒亲。除了酒,祖宗十八代都算个屁。偏偏他是个懒汉,以前大集体的时候经常偷懒耍滑,没米下锅了就趁晚上偷队里的庄稼,经常被捉住了胸前挂木牌子游行,丢老脸上。但棉条从来不以为然,仿佛得了奖似的,一脸阳光灿烂,嘴里说着俏皮话。棉条其实并不讨人厌烦,因为他是个特别风趣的家伙,那张嘴挺利索,经常即兴说一些打油诗顺口溜或者讲些农村搞笑段子,能在人群中引发爆笑。乡村里,这么一个家伙,能让大家在辛苦的劳作之余放松一下神经,并不是坏事儿。
但棉条最后还是成了村里人的笑料。
事情是这样的,棉条跟村里的光棍水旺穿开裆裤就一起长大的,水旺家境比棉条家还好,长得也更结实,高高大大,脸宽嘴阔的,只是嘴笨,磨头压不出三个屁来。那年,媒婆带着个女孩来我们陈十三庄相亲,本来先看中了水旺,结果棉条在旁边嘴巴滑溜,说话乖巧,于是女孩后来成了棉条的老婆。最后水旺没讨到老婆,但他勤快,开荒种地,养猪养鱼,又不怎么花钱,一时成了村里的富户。与懒汉棉条的破落家境一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棉条喝酒要花钱,欠到酒坊已经不肯赊与他了。某天酒瘾实在来了,看到正往水塘投鱼草的水旺,计上心来,对水旺道:“水旺,我老婆你有一半份!”
水旺不理棉条,本来就不喜欢这家伙,但水旺嘴巴不是棉条的对手,所以尽量避开跟他说话。
棉条又说:“水旺,你活到三十郎当多,尝过女人味道没?”
水旺怒目金刚般望着棉条,短促地骂道:“关你鸟事!”
棉条嘿嘿地笑着走近水旺,说道:“水旺,我可以给你尝尝女人。”
棉条于是跟水旺达成了交易,自己女人跟棉条睡一晚,水旺就给棉条一箩筐谷子换酒喝,一个月一回。棉条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女人陪陪水旺睡觉,不臭不烂的,还能换酒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膈应的。
然而,棉条没想到的是,半年不到,女人忽然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光棍水旺。很多年后,有人说在湖北黄石见过水旺和棉条的女人,水旺在码头做搬运,女人在做清洁工,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棉条从此成了彻头彻尾的赖汉,三个孩子吃百家饭长大后,对他这个做爹的非打即骂,非常不孝顺,六十岁的时候,棉条因为经常喝酒中风了,最后一瓶子敌敌畏自己喝下去自尽了。
村里人除了礼节性的去放挂炮仗表示悼念外,一个个脸上喜孜孜的。棉条老汉活在世上,带坏后人。大家暗地里说。
陈十三庄经常发生莫名的闹剧,最多的是捉.奸。我记得庄子里油漆匠汉生老婆被大伯公堵在桥头屠夫厚春的床上。汉生怕老婆跟他离婚,反把大伯公打了一顿,说他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记得细毛的老婆冬夜跟一帮后生打扑克牌玩,细毛从外地搞副业回家,发现老婆跟两个后生睡一个被子里,闹得满城风雨。不过,细毛也没跟他老婆离婚,也过了一辈子,最近还听说,他们已经做了外公外婆了。
陈十三庄的香艳故事,如果要讲,可以写个乡土长篇小说,等我有暇再整理吧,今天就到这了,谢谢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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