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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斯拉先生,做靴子是不是很难的事呢?

格斯拉先生,做靴子是不是很难的事呢?

作者: 再会朗西 | 来源:发表于2016-04-03 19:08 被阅读0次

    上个学期报告了一篇论文,《The Handmade Effect: What's Love Got to Do with It?》。这篇论文探讨了「手工制作效应」是否存在。也就是说,当你了解一件商品是手工制作的时候,你是否会更喜欢它、更愿意为它花钱。

    实验设计比较明了:假设你要为家人或朋友挑选礼物,你愿意为这个礼物付多少钱?实验组的礼物上标明了「手工制作」,而两组对照组分别是「机器制造」和没有标签。

    结果自然是,人们愿意为了「手工制作」的礼物付出更多的钱。

    胶片,手工香皂,自己做的书套,皮革匠亲手打造的包,朋友为你画的肖像。

    只列举这些名词,是不是就已然构建了一个「有情怀」、「有温度」的想象空间?

    也许你还听说过,「母亲熬制的一碗鸡汤」能够缓解感冒。然而我们知道,不论是不是母亲熬制的,鸡汤的成分都不会改变,并不会因为母亲的参与而具有疗效。

    总之,当某个物件是手工制作的,相比较工业生产的产品,我们更偏好前者。即便从生产过程上看,「工业生产」才意味着「标准」、「质量」和「误差控制」,而「手工制作」往往会产生「偏差」、「不规范」,我们对这两者的印象却是颠倒的。

    然而,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厌恶工业文明吗(即便我们享受着工业文明所带来的一切)?

    高中的一篇课文,高尔斯华绥的《品质》,以工业革命为背景,描绘了手工业者的困境。显然,这篇文章是在抨击工业文明而悲悯手工业者的,并且在文末对鞋匠格斯拉先生发出「他做了顶好的靴子」的喟叹。

    如果我们再回溯高中语文考试中阅读理解部分的抒情散文,作者们总有这样一种倾向:他们批判工业文明的冰冷,无限渴望幼年生长的乡村。我曾记得有篇阅读是批判自来水的,作者回忆了在乡村中取水的美好,而后又反思自己在城市生活中的冷漠。讽刺的是,这种批判是无意义的,因为这些作者一边享受着工业文明的一切,又一边批判着工业文明所谓的「冷漠」。他们如果真的无比怀念「乡村文明」,大可抛弃城市中的一切,回归乡村,挑担取水。

    然而并没有。

    他们或许没有意识到,「冷漠」并不是工业文明的本质属性,而恰恰是劳动力解放的结果。散文家们取山泉或者打井水,事实上是不断地接受到群体的情绪传递。但工业文明从本质上改变了生产劳作的方式,人们不必亲力亲为,只要机器来做就好了。并不是机器冷漠,而是因为少了人的参与所以才冷漠。这两者是不同的。

    而所谓「人的参与」,事实上更多的是「人的合作」。之前人们需要相互合作才能勉强存活,然而现在一个人就可以进行(广义上的)生产并活得很好。文明以指数级发展,而我们的进化速度却远远落后。我们的大脑仍然停留在那个渐行渐远的原乡。不是工业文明不合适,而是我们还不适应。

    所以我们似乎并不是厌恶工业文明。有趣的是,这篇论文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其实人们对「机器生产」、「工业文明」并不抱有反感。两组对照组,一组标记为「机器生产」,另一组没有标记。而受试者对两组的愿付价格是几乎相等的。我们并没有因为知道一件商品是机器生产的,就对它产生了偏见。

    如果不是因为厌恶工业文明,那么答案应该从「手工制作」自身去找。

    事实上,我们会看到很多广告,他们着重描绘的是「工匠」、「手工」这些关键场景,就是为了在人心中留下一个情绪感染的种子。 如果了解过锤子手机,那么你一定看过一张照片:他弯腰坐在略显凌乱的工作坊里,带着厚厚的眼镜,借着昏黄的光,细细打磨着什么。尽管我们一万个知道,手机不是在这样的工作坊里拼出来的,尽管我们了解到后期锤子手机的各种负面新闻,但是仍会联想到,锤子手机应该还可以吧?

    论文提出了「情绪接触传染」理论。文章发现,顾客可以从「手工制作」(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广告宣称的)产品中体会到制作者的情绪,这种情绪会感染到顾客的情绪。更进一步,即便顾客不知道制作者到底是谁,他们也能感受到这种情绪。

    所以,眷恋过去的时光未必完全是因为记忆的自我美化,在某种程度上,还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处在两个时代的交接点。童年的时候,我们接触到了更多的手工制品,而现在的我们似乎被「传染」了更少的情绪。工业文明导致了手工制品的减少,从而导致我们被情绪传染的机会更少了,进一步造成我们感受到了冷漠。然而我一点都不想批判工业文明:是我们在进化的途中频频回首,是我们处于永久不断的思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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