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告别

每年都有人毕业，没想到今年毕业的是我。看着诸如挂在树上的标语一类渲染毕业气氛的事物，本打算匆匆走过，不禁也驻足抬头看看，那种释然中混杂着一些迷恋的感觉，可以说是一种临到分别的惆怅吗？说到这里不由自嘲又提笔写起感伤滥情的内容了。

四年的变化和感喟是不必说也说不完的。

而眼下能考虑的，是如何告别。回想犹能记起的几次告别——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如出一辙地浑浑噩噩而企图留念，筹划礼物、写告别的信、参加各种仪式，想来有几分可笑，也有几分悲伤。那么，大学的告别作为一个阶段的标志，为了区别于我的以往，想尝试一些不同的方式。

否定的方面，是不会参加毕业典礼或拍毕业照，这或许是一种并不新奇的标新立异，又或者是对不再需要标榜合群的标榜。对于大多数集体我总有几分怀疑并保持社恐式的天然距离（除了百花岭和一些舒适的聚会，会让人情不自胜）。对于这种畏触感我既不认为是集体尚不够理想（这常常因为有结构性的东西不知不觉地渗入），也不觉得自己过于谨慎，这样并无益处。疏离而尊重（尊重各自的方式，也尊重遗忘），不也是一种看起来中肯的、恰如其分的选择吗？在这个被各种仪式包围的，理应成为阶段标志的时刻，我应该有所决定和表达态度。决定在毕业典礼前离开，就算是一个行动吧。毕业照更不上心，它对我而言有些浪费时间，而且在各种毕业照中，那个摹刻我的人物影像似乎并不太好看。

那么，分别在即，应该怎样留恋呢？我本想和每一位朋友进行一场当面的告别。但可能这样，于彼此都会造成一种负担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纪念方式，或者压根就不在这个阶段，都有很多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这种对于彼此意义并不对等的事情，我又何必强行要求。就让它平淡一些也好。因为对于这个阶段的朋友，有不少我仍然期待着，一定能再次重逢、不断重逢；无论未来以怎样的形式，如果能保有几分不约而同的挂念与关切，或者仍能共同成长，那便更好。我会做的。而对于那些注定成为过客的朋友，有了共同经历的精彩或磨练已经足够，也无需留下多余的痕迹了。

我不愿把告别的意义过渡窄化和集中。需要告别的不仅是朋友，还有过客、时光、书籍、思考，以及那些留下足迹的地方——也许是这一阶段所发觉的美，这一段时间的成长；还有遗憾（没能成为朋友的人、未能达成的愿望）和展望。这才能更好地把毕业的时刻从无数平凡流动的日子中提炼出来，作为一个有意义的焦点、一个包孕性瞬间。让它成为真正可以无限回溯，在未来的了望中能撩动灵感与怀念的日子，过去仍然在生长。

这接近于高考作文的篇幅不无讽刺。在最后我就不去结尾，而写一些具体的东西。作为对毕业的纪念，我想通过手边有纪念价值的物件和手机里保留的照片，合成一个影集或视频，收录这一路走来遇到的、珍惜的或有趣的故事——这必然不能按时间顺序，否则太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