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井

张校长年前退休的。春节过后，农历正月二十，接到他的电话，说过年之后的阴天特别多，心情郁闷，想找我聊聊。我知道他退休了，忙忙碌碌惯了，不上班，呆在家里不适应。我们在加州咖啡馆见了面。

从上午聊到晚上，有十个小时，从儿时故事，到古典诗歌，从老师的教学六认真到校长的学校管理，无所不聊。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初春，听阶前点滴，任屋外春阴垂野，挺有诗意。

闲聊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一句话：“三十六年来，我坚持与学生一起跑操！”

他八二年师范毕业，九一年任校长，在一所乡镇中学工作，一直到退休。其间，不是没有机会进城，是他舍不得离开，或者说是他担心自己离开了，别人干不好。老张真的是那种认为地球离开他会不转的人！

年龄到了，不得不退了。新校长是老张的学生，上任的第一天，他带着新校长去了古井村。他让新校长看古井，看井沿青石上数百年来井绳勒下的深深的勒痕，他说滴水可以穿石，柔弱的苘麻搓成的井绳一样可以勒石。这些都需要坚持，都需要时间，孩子们的学习如此，我们的工作亦如此。所谓快乐学习，所谓快乐工作是会误人子弟的！

他对着古井还给新校长讲了古井的故事。明朝时，村里出了个进士，叫戚杰。戚杰的女儿出嫁那年，正逢大旱，当地人吃水十分困难。戚杰就对女儿说：“我为你准备了特別的嫁妆，是水井。我们家姓戚，就送给你七口水井，好不好？”女儿很高兴，四邻八村的百姓更高兴。后来戚杰在朝廷里做了大官，人称天官，人们把这七口水井又称为天官井。

张校长说：“为什么称天官呢？我的理解是，一个人即使做了天大的官，也要为老百姓着想！”

新校长说：“有人考证说这个故事不是真的。……”

老张打断新校长的话，说：“今天，我带你来到古井村，不是探讨故事的真伪。是要告诉你，为大众谋利益的人，人们会永远记住他的。纵然这个故事是假的，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人们为什么要创造这个故事？！那是因为无论什么年代，人们心中永远都有一个良好的愿望，就是希望执政者、当权者及一切有所作为的人，能为大众着想！你是一校之长，学校有上千名学生，涉及到上千户家庭，要时刻为他们着想！”

“我老了，这些年，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当我回首往事，仍有碌碌无为，虚度年华之感。不过，我可以骄傲地说，我陪学生们跑操跑了三十六年！”

“他能不能理解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老张有些担心。

“持之以恒，是教育学生重要的方法；为所有孩子着想，是学校所有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我作以上总结，并劝老张，“他是你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