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是被人操纵着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搡着你,强迫你按照他的期待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你看似自由地成长,但其实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你的人生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你的父母、亲人、朋友、邻居,都是协助这场阴谋的参与者。你的未来早已被那只手设计好,从生到死,都只在一个地方。你是要接受现实,假装不知道自己活在虚幻世界中,还是选择出逃?
电影《楚门的世界》就是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楚门从出生起就被一个电视剧导演选中,被安排生活在一个叫作桃花源的巨大片场里,他的24小时被几千部隐藏摄影机拍摄下来,成为一部全球直播的电视剧。他无知无觉地成长,有了稳定的家庭和工作。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中,所有人都在串通一气,把他往某一个方向引,他的妻子并不爱他,却要和他结婚,还要为他生孩子。他的生活似乎在维持某种重复的机械感,从早上和邻居的问安,到路上的见闻,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重复。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表情总透着一种尴尬之感。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被人监控着。
真实一开始被虚假掩盖,直到自我有了意识,开始发现端倪,那些活生生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他们彼此之间不能相互感同身受,他的切肤之痛,他们觉得只是蚊叮之痒。他和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楚门出逃了,战胜了海上的风暴,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彻底看清了他生活的世界的真面目,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那个标志着出口的门前。最后一次用每天早上和邻居打招呼的问候语谢幕:“如果再也不能碰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然后行了绅士礼,从容地走进了那扇门里。那扇门后面有自己真正爱的人,于他而言,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楚门的出逃是一场对虚假的抵抗。
而相比于楚门的清醒,他的妻子和朋友一辈子甘愿活在一部戏中,一生都扮演着被设定好的角色,没有任何反抗和怀疑。
看的时候,我就在想,对于我们、对于楚门而言,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呢?
当他发现那场骗局之后,选择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出逃方式,也是他本能抗拒着的海路。他驾船行驶在海上,面对席卷而来的巨大海浪,宁愿死,也不要调转船头,拒绝向那些操控他的人妥协。他站在出口面前,和所谓的创造者第一次也是交锋,宁愿走入那个黑漆漆的,同样充满未知的那扇门,进入下一个充满谎言和虚假的世界,也不要继续如今的生活。
所以,到底什么是真实呢?真实就是,你自己选定一条路,即便那条路上遍布荆棘,风雪肆虐,你仍然持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和毅力,义无反顾地踏入风暴中,因为那条路是你自己选定的一条路。那条路上的你,才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存在着的自己,所有选择都是自己抉择的,不因任何人的操纵。即便那条路如电影末尾中所说的那般,是另一个充满虚假和谎言的世界。你仍然心甘情愿,没有犹疑。
电影《无问西东》里面说到:“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如果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那就是真实。”
没有顾虑,行自己所行,爱自己所爱,选自己所选,顺从自己的内心,你鲜活有力的心脏因此而跳动着,那一刻就是真实。
我们从小到大总有无数次纠结,有无数的恐惧,也总有无数次来不及的遗憾,在无数次的遗憾之后,猛然醒悟,青春也就只有那么些时分,是经不住太多次错过的。所有的恐惧都是需要被一个个战胜的恶魔。
我们常常什么时候会忘记真实呢?
电影中有这样一个饱含深意的对话:
一位主持人问导演:为什么楚门没有发现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导演答:因为我们都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你需要战胜从心底而生的恐惧,需要克服所有人质疑和嘲笑的眼光,需要面对来自亲人朋友的劝阻,需要对自己诚实。
楚门小时候梦想着做一个探险家,渴望去外面看看,老师指着世界地图,严肃地对他说: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好看的。导演为了断掉他的念想,营造了他与父亲出海游玩,遇到了暴风雨,导致父亲溺水而亡的一场戏。从此,他对于海有种本能的恐惧,也不再想着儿时的梦想。长大后,他告诉朋友、妻子,他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他们告诉他要现实,不要太理想主义,还告诉他外面的世界都比不上他们生活的那里,要他打消念头。
一切阻碍,都要他看清现实,接受现实。逼迫他忘掉遥远的出游梦。
多么像我们生活着的世界啊。你满心欢喜地诉说着自己的梦想,却被老师、朋友、亲人百般阻挠,他们或言语上质疑讽刺你,或直接熄灭你的志气,告诉你当下的安宁祥和才是真实。你被迫接受他们的观点,按部就班,按照众人的期望成长,过着他们口中的正常人的生活。那些梦想连同幼年时期的豪言壮语都被统一归为年少无知时的遐想。
“如果某一秒你知道自己在一颗坏种子里,就不要欺骗自己,从这一秒开始,想方设法逃出去。”
若你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认知,对自己不够诚实,假装自己很知足,对于追求闭口不谈,一辈子也只能沦为那大多数中的某个人。
【二】
我们有时候会依赖眼见为实,可是,如果有一天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呢?
电影最后,楚门捱过了暴风雨的考验后,海上终于迎来了风平浪静,我们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时,他的船突然与某一硬物相撞,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他犹豫着要不要抬手触摸眼前逼真的湛蓝色天幕,那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真实性的湛蓝色天幕,他终于颤抖着伸手摸到了它,原来,它只不过是一块庞大的电影幕布,多么讽刺,他这么多年都被困在这一堵墙内,直到现在,他仍然还在这一堵墙内,曾经亲眼所见过无数次的被称作鬼斧神工的绝美落日,也都是一场人为特效。那一刻,他震惊,绝望,恐慌,不甘,却也彻底地认清了他活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结尾这一幕,即便楚门在那里情绪崩溃到泣不成声,我还是喜欢这个情节,莫名有种亲手粉碎谎言的快意。大概,我是真的很讨厌谎言。
【三】
“世间万物无一不是隐喻”。这句话继读完《海边的卡夫卡》之后,今天看完电影《楚门的世界》,再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隐喻。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当你为一个事物寻找隐喻时,就是在为它赋予一个意义。生活的世界、风暴、海浪、夕阳、人群,都是用来打磨自身的隐喻。
楚门所处的世界就是我们生活着的世界,我们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走,它可能是比人类更高的存在,我们把它叫作“命运”,一种无可言说的力量。电影中的导演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是创造者。他是如造物主一般的存在,决定着楚门的人生走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创造了楚门。他千方百计地阻挡楚门走向真实,而海上的风暴都是来自“命运”的考验,若他退缩,就绝无机会走到“出口”面前。绝地求生,如一场赌局,楚门赌上的是性命,我们赌的是除性命以外的最重要的东西,钱财,或者别的什么。
只很多时候,我们都败在了海上的肆虐风浪中,我们都觉得那是人所不能抗衡的力量,初试之后,就心甘情愿地对它低头。在最关键的时机溃败,所以也就没有机会走到“出口”那里,更没有机会推开标记着“出口”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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