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我会死。”吴梓游想。
我已经想了几百种死法,都是从耸人听闻的新闻里看来的。在最紧张无聊的时候,我的大脑总不受控地、仔细地描绘出此次此刻我能拥有的死法。比如,星期六凌晨3点,我自慰完,抽几张纸巾擦干净手,按掉手机里的黄片,缩回棉被里闭上眼的那一刻,觉得自己会在睡梦中猝死。先是心脏又开始了快速地跳动,伴随着胸腔的闷痛,然后开始做噩梦,估计没几分钟就能死在自己的被窝里。然后过个四五天被快递员,或者被尸臭熏到的上门邻居发现。又比如,星期天早上11点,起床,看见相隔5米的阳台,突然想,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不如直接从30楼跳下去,没个全尸。
想的几百种死法里,想的最多的是猝死,最不想尝试的是跳楼。前者是最接近真相的死法,后者是最不体面的死法,我不想自己的身体七零八碎了,还得被人围观。
当然了,我最想的是,年老体弱时在晚霞下的摇椅里睡死。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一个螺丝钉,能有几年寿命享受老死的快乐?
但是螺丝钉也应该配得上一丁点庸俗的快乐,毕竟现在奶牛被杀死前都能听着莫扎特睡觉吃饭。我的快乐很庸俗,真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5点下班,吃完饭看看《爸爸去哪儿》,我真爱这个节目,每次看都能找到哭点。洗完澡,11点睡觉,最好不要自慰,这生活,简直绝了,像个人样了。
但是这种快乐不存在,我快死了,就在这一个月。
我不敢和在小县城的娘讲,我是她的这后半辈子的依靠,是她吹嘘的谈资,是她关节疼通时的安慰剂。
“那个抛妻弃子的渣佬,肯定遭报应!看老天怎么收他!”娘夸我前总是要先磨着牙骂几句,再叹道,“幸好娘还有你,本科生,走到哪里都不吃亏!娘,娘腿不中用了,你得争气,在大城市成家,接我过去,不怕找不到老婆。你别说,乡里媒婆推荐的可不少,合适的我都给你看过了,知根知底不知道多好,肯定抢着嫁你,以后一定还得生个儿子,我给你养···”
娘怎么会懂呢,一个二本的学生,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哪里来的不吃亏,不过是卖命换钱罢了。
为不早点死,我也有努力过,上个月,我去超市买了袋伊利高钙奶粉当早餐,赶早班峰地铁时不刷抖音就站着眯会儿,吃午饭的时候除了公司的素淡盒饭,我还买了些当日特价的水果补维生素,也不便宜了,只能偷偷地在楼梯过道里吃完,不然总得和同事分。下班同事要去喝酒推拿,我开始以”哎呀有老同学约“和“前两天刚推拿完不好再推”此类理由推脱。回到家也不瞎想搞些什么副业、拍Vlog、写推文这一波波的兴趣爱好风潮,想有什么用,充其量也只是个脑补之王,干脆直接洗澡看综艺,然后睡觉。
最后发现这些一点用的都没有。
喝了奶粉才发现我有乳糖不耐,因为之前没喝过。赶早班峰想要眯会儿,但是二氧化碳和狐臭只让我呼吸不畅。买的便宜水果吃起来总会有点怪味。即使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参与聚会,但是奶茶总得请,别人请的总得喝,之后晚上睡不着。老板总爱在员工下班前五分钟和到家后5分钟派一些火烧眉毛的任务,好像开了天眼。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吴梓游想不通。
但是他接受了,他快死了,没有什么未来。
虽然依然不能翘班,甩脸色,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受着这无望的人生。不过唯一欣慰是,这已经是最后的倒数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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