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鲁迅

      浑浑噩噩的，一滴一滴的，时间如此这般的过去。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个连着丝线的木偶。一牵一引，都任由表演者摆布。

      对，我们这次说的是木偶。木偶本该如此，从前就是，只是木偶自己不知道而已。或者，木偶清醒地知道，自己被人指引，但作为一只木偶，它认为这就是宿命。当它有了宿命感之后，就呆在了那个圈子里，很难再走出来。它也清楚地知道它只能活在戏本里，它依附着戏本。但是活在戏本里的它又不知道是不是它自己，不过一旦它脱离戏本，它连木偶都不是。

      天气很好，我路过一个热闹的地方。我看见人们挤在某个台子前面，于是我也挤进去看看。我和其他看客一样，靠近台子站着。这就是个木偶戏，台子上放块背景板，一只只木偶有的衣着华丽，有的粗衣麻布，他们扮演的角色倒是像极了看客。

      他们站在小台子上，随着线，挥舞着自己的身体。随着表演者时而低声浅唱，时而长叹悲歌，或是表现出愤怒，或是表现出悲伤，尽管它们脸上并没有表情。木偶配合着声音做出动作，看客们都说它与表演者的契合度如此之高，纷纷夸赞那个表演者。没有人会想到木偶会不会早已融入了表演者的悲欢，或者有了自己的悲欢，自己在演呢。不过木偶是否能感知悲欢并不重要，因为就算它感知不了，也会有表演者的精湛技术传达出感情，让看客都感染了木偶的悲欢。木偶不过是个载体，真正有力量的是表演者的声音。

      在台子面前，看客有时笑着，有时哭着。但是只有表演者知道，这些人的情感能够换成钱币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至于木偶有没有自己的灵魂不重要，因为表演者最顶峰的技艺就是让木偶传达最动人的情感，让看客都如愿地掉几颗眼泪，咧起嘴笑起来，或者破口骂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木偶只需要要服从，或者被操控。

      一般不会有人特意询问表演者出神入化的演技，人们往往只关心故事内容，并在其中找寻一点东西。这个东西或者是儿女情长，或者是英雄本色，或者是家长里短，或者都不是。但是至少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可以让看客有点什么话可以对别人说，来表达自己的悲欢，去哗众取宠。

    这些看客，最怕又最喜欢在戏里看到自己的共通的情感。那些情感能与自己产生共鸣，并把它拿过来，当成自己的。后来大家慢慢地发现，每个人的悲欢都很相似，就像极了是从一个表演者的口中唱出来的戏词一样。当然，只是相似而已，没有人会承认，他们的悲欢是一样的，因为他们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原来，木偶的悲欢是在表演的过程中，被看客拿走的，所以后来木偶都没有了悲欢。但是木偶的悲欢又是从哪来的呢，大概也是从别的木偶那边拿来的。他们拿来拿去，就都变得相似了。对，只是相似，没有哪个木偶会承认，他们的悲欢是一样的。差点忘了，现在木偶都变得没有悲欢了，都被看客拿走了，木偶们拿来拿去都是一场空。那表演者的悲欢又是从哪来的呢，反正肯定不是他的。难道也是从木偶那边拿来的？哦，不对，木偶是他创造的呀！那应该是从别的表演者那里拿来的。哦！差点忘了，表演者的技艺往往是从师傅那边继承来的，所以不算拿，是他们学来的。

    之后，我同其他看客一样夸赞着表演者：“你表演得真好！”

    表演者笑着说：“我师傅唱得比我还好呢！”

    “那你师傅呢？”我顺着话茬往下说。

    “去世了。”他说得平淡。

    话题到这，方知少了一个表演者。话题草草结束，我又走进了看客的人群里，望眼看去，又好像多了许多表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