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一）

我见过村里最古老的井，是一口大口井，书上叫辘轳。那时候我还小，几岁到是忘记了。隐隐约约记得，那口井位于村子中央一块空地，井旁边是水泥砌成的十来米长，宽有一米，高度大概半米的水槽子。由于太过久远，数据已经记不太清了。由于井口常年敞开，风刮起的灰尘会穴进井里，偶尔也会掉进一只鸡或别的什么。所以水质已经不能供人饮用，只能用来饮马牛羊了。

单干以后，很多人家打了洋井，都不来饮牲口了。大口井就被闲置起来。那带着摇把子的辘轳在历史的风尘里孤独地伫立，默默地沧桑着。我们这些孩子经常在破裂的水泥槽子里玩耍，甚至摇几圈摇把子，听它咯吱咯吱叫，看小孩胳膊粗细的井绳一圈圈缠在辘轳上，打上来半桶浑浊的井水，有胆大的欠着身子，伸出胳膊把锈迹斑斑的半铁桶水拎过井沿，咣当放在地上，任桶里的水漾出来湿了鞋和裤腿。

“龟孙子们，离井远点，掉下去死球了！”有路过的大人见了就开骂。我们赶紧爬进水泥槽子里，猫起来。

村里的另一口大口井里发现了丢失了好几天的一个老人，据说已经浸泡得不成样子。是失足落入还是故意跳入，大人们没有细查，不过村长命人把村里的两口大口井填上了。

大口井自此在我们小村退出历史的舞台。年幼的我对大口井没有感情，我只怀念那个大水槽子。我和几个小伙伴经常坐在水槽子里玩扑克。玩法是，几个人各分一摞牌，每人出一张，比谁的牌大，大的把小的牌全赢过来。出牌的时候，自己手里的牌要扣在手心里，自己也不能看。最后输光牌的需要脱光衣服站在水槽沿上，要等赢家允许才可以下来。这种扑克牌的玩法叫“玩光腚子”。赢家经常是几个岁数大的，输了的经常被呵斥着，非常不情愿地站在水槽沿上展示他男性的阳刚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