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冲突得不到解决的后果
患者害怕精神失常,并不代表他真的会精神失常。因为通常而言,这种恐惧只有在他无比悲痛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而且极为短暂。患者的理想化形象突然遭到威胁,或者由于过度紧张(通常是无意识的愤怒引起这种紧张),患者的超限自控遭到威胁,这些都是它对患者的最大挑战。比如一位自认为内心平和而勇气十足的女性在面对让她感到懊恼、无助和害怕的困境时,她就会产生这种恐惧,她所惧怕的其实是精神失控。我们前面还提到一个例子,一位疏离型患者忽然被拽出他的“防御堡垒”,而与他人近距离接触(如参军或跟亲戚一起居住),他同样会产生这种恐惧。
对内在平衡遭到破坏的恐惧,远比对精神失常的恐惧更加常见。在日常生活中,任何改变都可能诱发这种恐惧,只是它的表现形式更加隐蔽、朦胧和多变。比如,即将外出旅行、工作变动、迁居或者需要雇一个新用人等,都会让拥有这种恐惧的人深感不安。因此,即便是一点小小的改变,他们也都是能避免则避免。
即便他们对接受分析有所考虑,也会顾虑重重,而这些顾虑表面看起来还蛮有道理。如,接受分析治疗,会不会令自己的婚姻破裂?会不会耽误自己的工作?
这些顾虑从某种程度上讲,意味着患者内心的绝望。揭开这些表面顾虑,他的真正顾虑其实是害怕当前的平衡会遭到分析的破坏。我们可以很肯定地说,对这类患者进行分析会非常困难,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平衡根本就不稳定。
患者的防御结构还可以引起另一种新的恐惧,即害怕问题暴露。这是因为,患者用以维护和发展防御结构的做法,大都只是表面功夫。
任何情境都可能诱发患者对揭露的恐惧,患者会觉得自己正在接受检验。这一类情境包括:结交新朋友、进入新学校、开始一份新工作、参加考试、聚会,甚至只是参加讨论或者任何可能会让他变得显眼的活动。在患者的意识中,失败等同于被揭露,所以他的成功丝毫不能改变他的惧怕,他会觉得成功只是让他又侥幸躲过一次,如果下一次失败了,他会认为“这下原形毕露了”,于是更加确信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个骗子。特别害羞就是这种思维逻辑的一个表现,在新的分析情境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另一个表现是患者在受到他人喜欢和欣赏时会显得格外警惕,他会想,“他们现在喜欢我,可他们真正了解我以后呢?肯定会转变态度的”。
我们需要从患者惧怕遭到嘲讽、羞辱和鄙视这方面入手才能回答,这种惧怕是防御结构所衍生的另外一种恐惧。患者对平衡遭到威胁的恐惧,源自于防御结构不稳定;对被揭露的恐惧,源自于无意识的欺骗;而对遭到羞辱的恐惧,则源自于饱受跌堕的自尊心。
在神经症的发展过程中,自尊的变化就是两对互相交缠的运动轨迹。其中一对是这样的,真实的自尊不断下跌,而虚妄的骄傲不断上涨。患者以自己比别人善良、比别人努力、比别人聪明、比别人独特等理由作为自己骄傲的资本。另外一对的情况是,患者鄙视真实的自己,而抬高不真实的他人。患者觉得自己是一个虚淡的影子,哪怕事实并非如此,他也看不清自己,这是压抑、理想化形象和外化共同作用的结果。
他们对他人不敢抱有任何期望,更不敢设定一个标杆来衡量他人;如果他们在某些方面不如别人,就会不敢接近那些比他们强的人;他们即便有自己的见解,也不敢发表意见;就算他们拥有很强的创造能力,他们也不敢付诸实践;他们不敢寻求更好的职位,不敢感动别人,不敢富有魅力……由于惧怕他人的嘲讽,即便他们偶尔进行了这些方面的尝试,也只是力求稳妥和默默无闻,仿佛这就是他们的避难所。
他笃信只要他有了消除麻烦的想法,麻烦就必然会消除,这种逻辑来源于他的无意识的全能感。
他害怕理想化形象破灭后,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模样;他害怕分析会让他体无完肤,变得一无是处;他害怕变得像其他人那样庸俗;他害怕任何未知的东西;他害怕现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遭到损害;最后,他还害怕不能改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