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的一個週六午後》

（一）週六週六

站在聲色光影處那麼多次，今天，第一次看見，穿過那一小塊木質牌子，隔著十米的台子下面是廚房。幾個戴著高高廚師帽的男人的頭在是十米遠的地方若隱若現。那裡的燈光比我站的地方強烈太多，耳朵里雖然有音樂在吵，仍清晰聽到燒烤食物的狂熱火苗發出的「呼呼」聲。

無所事事的週六下午，點開方所的公眾號，看有沒有可以擺脫無聊的事，結果是幸運的。「新古典寫作——文學的另一隻可能」、「雙雪濤、孫一圣、趙志明」，幾個不怎麼吸引我的文字映入眼球，我換了衣服和長裙準備出門。反正是打發無聊，反正都是去郵局，順便去方所，隨便聽聽。仔細一看時間，晚上七點半到九點半，而郵局關門時間去下午五點，也就是我只要在下午四點左右可以出門就可以萬事ok。

（二）花花綠綠的丸子

換好了衣服，趴著看壘了有點高的《中外書摘》，我一直想不通當時為什麼會選擇這本書呢，如果早知道它會被壘那麼高都不會被我看的話，我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吧。端著藍色杯子搖晃著冒著煙的渾濁液體，意識到已經是感冒的第三天了，症狀非但沒有減輕，愈發嚴重了。我把渾濁液體倒入水槽，重新倒了一杯澄瑩的液體。拿上白色小包下了樓。

樓下的小診所是每次感冒會去的地方，雖然小（只有兩间店面），淺藍色的整體裝修風格卻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再說，一點小感冒跑好遠去掛門診也未免誇張。診所主人主人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高瘦，白淨的臉上掛一副眼鏡，把原本有點過於精明的輪廓柔和了許多。此時的她，在和上一位病人閒談。看見我，用右手示意我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根長長的棉簽走過來，讓我給她看我的小舌。非常乾燥的棉簽在我舌頭上一點而過，「咽喉發炎了。」她一邊扔點棉簽，一邊去拿掛在牆上的聽診器。拉開我黑色的高領打底衫，把那個錚亮的圓形冰涼物貼近我胸口，「你有慢性咽炎。」她沒有看我，徑直去了開處方的櫃台。

六張白色的正方形紙張鋪在櫃台上，她倒騰著各種大小的瓶子，用一個銀色小勺子把花花綠綠的大小藥丸分配到攤開的紙上。

（三）「姐姐」

回到家，試了那杯澄瑩液體的溫度，剛剛好到可以入口。取了其中一包花花綠綠的丸子，全部倒在手心，五顏六色的還挺好看。我拍了張照片發給朋友，朋友驚呼「你感冒還沒有好啊？」接著發了句，「多喝熱水咯！」隔著電話屏幕，我也能聽到，她和我同時發出的笑聲。

吃了藥，一看時間，差不多四點鐘，離郵局關門還有一個小時，走路就八分鐘的距離，時間足夠。由於講座結束時間是晚上九點半，我拿起了oversized的牛仔外套出了門。

近兩個月，每週一次的郵局，讓我把步行去的時間也掌握了，還有兩封信的重量和每次需要的郵費——人民幣四塊八毛。在工作人員還沒有說出口，以及有些詫異的目光中，我把提前準備好的四塊八毛錢拿出來，放在櫃台上。

還有一周就是國慶節，意味著全國人民都會喜氣洋洋為祖國慶生，同時也意味著下一周郵局的工作時間可能會調整。

「姐姐，下一周你們工作怎麼安排啊？」「姐姐」這個稱呼，加上有點甜的笑，沒女生會拒絕，即使這個「姐姐」可以叫「奶奶」也不為過。

「目前還不知道呢。」對方看著我有點失落的表情，馬上補充道，「一般節假日是九點半開門，下午四點半關門。」

我給她一個微笑，「謝謝，姐姐，再見。」

（四）書店？

離開郵局，再穿過一條繁華中又沈寂的街道就到了方所的地上入口。

一路上，在各種短袖熱褲里，我的黑色高領打底衫和長裙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可，已經快十月了，黃色銀杏葉快鋪滿街道的季節，穿什麼，沒人會關注，因為每個人都在享受秋高氣爽。方所長長的「時空隧道」，把我送入有些陰冷的地平面以下。

週末的方所從來都不是一個書店，而是各種拍照的聖地。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女孩鮮艷的唇在長廊，在書架旁，在木質樓梯，擺著自認為美麗無比的又不至於刻意的造型，不遠處有一個鏡頭在對準著她們。然後，和鏡頭後的人一起翻看「成果」，說笑，走向下一個繼續擺拍。最後，發照片，定位，「一個閒適而充實的週末」。

已經習慣眼前的一切，我快速穿過這群「文藝青年」，走上二樓，歐洲文學，第二個書架，第二排，找到我的那一片靈魂所在地。隨手抽走《不朽》，再次快步遠離，朝靈魂更深處走去——影音區和兒童區的交接——也就是我開頭所處的位置。

不得不承認，隨手抽的，隨手翻看的一頁，都潛藏著我支離破碎的靈魂。每一次來方所，都是在找尋這些碎片，蒐集好，以便以後的某一天，我突發奇想想要有靈魂了呢。

找了二十四頁的靈魂碎片，居然有點昏昏欲睡，可能是藥丸在起作用了。拿出電話，與世隔絕。然後，我就看見了十米開外的幾個戴著高高的廚師帽的男人。

我在想，為什麼來了方所那麼多次，站在這個位置那麼多次，為什麼就沒有一點印象，沒有看過一次，那邊有白色的廚師帽出現呢？而今天就看見了。只是隨便瞎想，也不會有人告訴我答案（當然，如果我有夠神經質可以去服務台問親切可人的店員，而這一行為和我今天的穿著不怎麼搭）。

按下四個數字，電話主屏幕出現，手一滑，那個帶著黃色針織帽的小孩出現了。再一滑，關心我感冒的朋友聊天組顯示著「未讀消息361條」。我告訴朋友們，我家到方所的距離是361條信息。今天司法考試的朋友就笑了（司法考試的合格分數是360）；當然，還有那個國產品牌的名字。按下電話右上角的按鈕，電話屏幕黑了，繼續翻找靈魂。

《隨意的一個週六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