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元旦到了，灰灰在女生寝室小黑板上写上了“通宵舞会，2-3-2, 21:00——”
厅里面桌子已经摆好，半仙和楚楚去食堂领了饺子馅和面疙瘩，半下午就在厅里面包上了。
阿梅拿着酒瓶子擀皮，一次能擀2只，她说如果有擀面杖，一次能搞定3只。
常远负责揪面团，要大小均匀。
其他人就负责包饺子，有的破了，有的瘪肚子，什么样子的都有。
小钿把面粉撒在了辽大人脸上，两人追着打，差点把桌子掀翻。
鸭子和蜜蜜坐在一起包，很认真，真像两口子过日子。
面多了一点，老白去楼下买了袋白糖，包了几只糖饺子。
整整三大脸盆。
小钿，灰灰，阿泰端着去了食堂。
食堂3姐妹看到了小钿的，喜逐颜开，让他们先煮。
不一会儿，饺子端回来了。老白的醋已经准备好了。
小强说，我还是和313一起吃吧。
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脸盆很快见了底。
彩灯亮起来了，桌子围成了一圈。瓜子，花生，柑橘，糖果，饮料摆满了。
苏眉儿，小倩来了，楚楚把她们迎到宿舍里，端茶倒水。
其他人回家去了，小倩说。
其他家属也陆续到齐，连老虎也把他媳妇带来了。
晚上7:30, 311王老五拿起话筒宣布，1996冶金93-2联欢晚会正式开始。
今晚轮流表演。
灰灰是郭富城发型，唱的是张学友的《情网》，深情婉转，模仿得惟妙惟肖。
黑耗子和薛导表演了小品《请跳舞》，黑耗子扮演一位姑娘，头上包上了围巾。一开始拒绝薛导，薛导再三纠缠，像个流氓，最后二人手拉手跳起了水兵舞，建立了一段感情。
众皆捧腹。小妞和乒乓乐不可支。
轮到小倩了，一番谦虚之后她唱《不爱江山爱美人》，中音浑厚，大家鼓掌。
楚楚说，今天有幸请到诸位嘉宾，不胜荣幸。我和苏眉儿唱一曲家乡的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献丑了。
唱到伸手摘下花一朵时，楚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红玫瑰。
苏眉儿蹲下去，楚楚将花别在了苏眉儿的头发上。
最后是男女二重唱：
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楚楚加了个“啦”，余音绕梁。
二人屈身致意。
大家大叫再来一个。
苏眉儿见大家热情高涨，站到中间，说，那我清唱几句豫剧《花木兰》，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苏眉儿两手抱拳，开始唱起来：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想不到，苏眉儿唱得激情奔放，表演大气磅礴。楚楚连连叫好。
表演继续，
最后311集体合唱《大中国》，晚会结束。
我们的大中国呀
好大的一个家
永远那个永远
那个我要伴随她
中国 祝福你
你永远在我心里
中国 祝福你
不用千言和万语 嘿
大家搬走桌凳，打扫卫生，舞曲响起，通宵舞会开始了。
黑耗子，小钿，灰灰，阿泰坐镇。
有志带她媳妇瑶瑶跳了几曲；江涛也来了，和她媳妇蹦踏了几下。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313寝室里的人都跑光了，苏眉儿和小倩都有点困了。楚楚说，你们在床上歪一会儿吧，现在没人。我要在厅里面守着，不然冷了场。
苏眉儿和小倩找了下铺的两个床和衣而卧，楚楚怕她们冻着，把自己的被子和大衣拿下来搭在她们身上。
快到12点时，她俩都睡着了。
楚楚进来看时，苏眉儿睡得正香，安静的像一只小猫，睫毛弯弯。
96年的零点，楚楚俯下身，轻轻地吻了苏眉儿的额头。
快到凌晨2点了，楚楚怕有人回来。就把他俩叫醒，说还是送你们回去吧。
彩灯还在闪烁，没人来了。
3个人踩着雪往回走。大街上灯光昏黄，偶尔有汽车驶过，轰隆隆的响。
楚楚问，苏眉儿冷吗？
苏眉儿搓着手，说，有点。
楚楚抓住苏眉儿的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两只手在一起，就暖和多了。
苏眉儿跟着她，像个小孩。
苏眉儿牵着小倩，一起往前走。
还好，那天她们寝室外的大门没有锁，苏眉儿和小倩闪了进去。
苏眉儿让楚楚赶快回去睡觉，不要搞什么通宵舞会了。
楚楚整天和苏眉儿腻歪在一起。
就像一个孩子无意中闯进了一片树林，里面有埋藏在无尽的奇珍异宝，等着楚楚去发现，发掘。
苏眉儿就是他的树林。
苏眉儿说她有多动症，只要在一起，楚楚就不闲着。
一会儿咬她的脖子，一会儿咬她的耳朵，苏眉儿奇痒难忍，推脱不掉，就说，你怎么像个“小兽”？
楚楚也不解释，酝酿着他的“小兽”阴谋和阳谋。
有一天，他们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海鸥飞翔。
苏眉儿突然发现，楚楚毛茸茸的胡子不见了。
她摸了一下，问他，你刮胡子了？变了个人似的。
楚楚说，我以前发过一个暗誓，不刮胡子，直到吻上一个姑娘。
原来，等到的就是你。
在苏眉儿还在发愣的时候，楚楚已经盖住了她的嘴。
舌头顶着了舌头，楚楚浑身发麻，犹如点击。
楚楚小时候穿拉线开关的绳子，被电打过。一股麻麻的东西从指间流过来，沿着胳膊，进入心脏。
而现在，这股电流更加强大，绵延不绝，楚楚忘记了时空。
好像自洪荒以来，就只剩下了这股电流，缠绕着他，不可挣脱。
楚楚给苏眉儿剪指甲，苏眉儿的手指细长，柔若无骨。
苏眉儿和他比了一下，说，怎么你的手比我的还短？
楚楚说，小手挣大钱的。苏眉儿笑笑，不和他辩解。
在槐树林里，积雪融化了，地上是枯黄的野草。
苏眉儿靠着楚楚身上，楚楚抱紧她，软绵绵的。
苏眉儿说，你的胸脯好厚实，靠上去很是舒服。
楚楚说，你知道吗? 遇到你以后，我很不喜欢秦皇岛的冬天。
苏眉儿说，为什么呢？
楚楚说，你衣服太厚了。
苏眉儿推开楚楚，脸上红霞飞，你真是小兽！
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们坐在废弃的铁轨上。
枕木有的烂掉了，长出了野草。有几朵野花，在风中摇曳。
楚楚觉得自己在变小，成了一个小孩，无尽的撒泼取闹。
苏眉儿把他抱着怀里，吻他的眉毛，楚楚额上湿漉漉的，她说她喜欢。
楚楚说，听说女人的心跳比男人快。
就把头扭过来，贴着苏眉儿的胸部，听她的心跳。
苏眉儿拗不过他，他听着了，像波涛一样，很是急促。
苏眉儿身上温馨的气息，柔软的身体让他迷恋。
有时候他就头埋在苏眉儿身上迷糊睡着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吧。
苏眉儿摩挲着他的头，手指抚弄着他的卷发。
有时候，苏眉儿拔出一根头发，给楚楚挖耳朵。
头发捻在一起，在耳朵里搅来搅去，楚楚能听到擦擦的声音，又麻又痒，乐不可支。
他们一起去吃饭。
北方的冷面，炒面，馄饨，蛋炒饭，他们往往要一大盘子分着吃，有时候就用一把勺子舀着吃，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有时，楚楚会在食堂把饭打回来，一起在寝室吃。
两把勺子一只碗，两人挤在一起吃，生活原来这么简单。
楚楚不用和她商量，很奇怪，他吃的她也喜欢。
有次，他们去看录像，是梁家辉的《情人》。他们躲进了一个沙发包厢。
灯光晦暗。
屏幕上两人第二次幽会，地点是热闹集市边的屋子。
楚楚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了了苏眉儿的大腿上，在她身上拱来拱去。
楚楚瞥了一眼屏幕，看到了那两个人赤身裸体扭在一起，男人的屁股晃来晃去。
电影里，一墙之隔，外面是车水马龙，里面二人热火朝天的情欲。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的事，与一切外界无关。
楚楚热血喷张，撩开了苏眉儿的衣服，罪恶的小手伸了进去，一阵摸索。
苏眉儿没有阻止，楚楚如鱼得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
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四处游走，饥饿难耐。
他的手上裂了一个大口子，流着滚烫的血。现在，只有苏眉儿的肌肤才能堵住他的伤口。
电影的最后，简戴着帽子，涂着淡淡的口红，独自一人，站在船舷上，眺望着远方。
她看到了中国情人的车子停在码头远处，他一定躲在车子里在看着她。
那一刻，她崩溃了，痛苦地放声哭泣出来。她终于幡然醒悟，她是爱他的，是深深地爱着。
电影结尾，船经过印度洋，简深夜听见有人弹奏一首曲子，是肖邦的华尔兹，这是她练过的曲子。简突然想到她的中国情人，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顿时泪流满面。
楚楚抬起头来，看到了苏眉儿的眼泪，一点一滴，缓缓的滴在他的头上。
22年后的一个秋天早晨，楚楚把女儿送到了幼儿园后，一个人在家又看了一遍《情人》，他发现当初遗漏了最后的结局。
杜拉斯最后自述，许多年过去了，简脸上沟壑纵横。这个曾经在年少时与她相爱的人，到法国去找她了，他也老了。
他们各自讲述自己的生活，如意与不如意，心酸与快乐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楚楚如鲠在喉，他想起了苏眉儿，想起了苏眉儿的眼泪，一点一滴，晶莹剔透，落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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