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高飞叫楚楚和黑耗子去她办公室。
楚楚和黑耗子忐忑不安,估计没好事。
高飞让他俩坐下,啪地扔出一张表,是上学期的成绩统计表。
高飞说,难得院里信任你们,交给你们这么重要的工作,而你们却假公济私,辜负同学们和组织的信任。
楚楚知道东窗事发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高飞说,你们谈谈怎么处理吧?
楚楚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班长,我负主要责任。
黑耗子也说,注意是我出的,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高飞说,你们俩不要相互客气了,都有责任。你们班开个班会吧,事不宜迟,就明天晚上,重新选举一下。
你们写个检讨,看同学们的意见。
我在找院里学生党支部,讨论一下你们的入党问题。
现在你们俩出去吧。
楚楚和黑耗子出来,楚楚发现背上已经湿透了。
谁说出去的?不应该啊。黑耗子说。
楚楚也不清楚,高飞如何知道的。肯定是有人举报了。
回到寝室,楚楚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寝室里议论纷纷,有的说,想不到班长是这样的人,我们白信任他了。
小钿说,上次应该是我得奖学金的,我感觉我考的比班长好。
楚楚觉得无地自容。
当晚,楚楚跑到一个阶梯教室,写了检讨书。
1997年3月12日晚,冶金93-2召开了一次批斗会,高飞坐镇。
高飞首先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疏于监管,铸成大错。别的院系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故学校要求清查一次。
下面是同学们发言。
两位女生没说什么。92级留下来的3位也没说什么。
老应说,这件事他没参与,和他无关。
311的言辞比较激烈。估计以前3位最重要的班委都在313寝室,他们早就不爽了。楚楚想起来有次卫生评比,给他们寝室打分较低,估计耿耿于怀了。
让他们说吧。无所谓了。
鸭子说,楚楚经常把“管我屁事”挂着嘴边,不像一个班长的样子。
高飞说,我们就是论事,其他的可以不说。
现在请两位同学做检讨。
黑耗子首先站起来,走到黑板前面发言。
楚楚没怎么听,冠冕堂皇的一通说辞,说完了同学们鼓了掌。
轮到楚楚了。楚楚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深深的感到愧疚,有负同学们的信任。
小时候家人教育要做一个诚实的人,现在却丢失做人的原则,后悔莫及。
高飞说,这两位同学已经请求辞去班委职位。现在全班进行班委选举,无记名投票。
最后,王老五当了班长,鸭子当了团支部书记,其他班委不变,组阁成功。
第二天晚上是党支部会议,楚楚见习期被延长一年,毕业前是无法转正了。
虽然天气转暖,百花盛开,楚楚却感觉到寒冷,春寒料峭吧。
楚楚经常去有志寝室玩。阿昌神龙不见首尾,有志说,有位老师家里摆了几台电脑,阿昌天天去打游戏了。
楚楚问,什么游戏这么上瘾?
有志说,好像是什么《红警》,我也不太清楚。他有时候带几根黄瓜过去,一打一晚上,边吃边打。
楚楚说,真是怪人。
有志说,他一晚上能翻几本武打小说,附近书店的武打书都借光了。
考试前一个星期才看书,翻一翻,每次都能过。
楚楚说,这么牛逼,怎么还留级了?
有志说,你以为他像我们是因为考不好?他是病休一年。
江涛有时在,他媳妇是液压92的,也经常来,看到楚楚也跟着叫耗子。
楚楚问江涛工作搞定了吗?
江涛说,可能是上重吧。上重女的不单独要,要搭个男的。
楚楚说,这不正好,你们两口子一个单位,比翼双飞在人间。
有志说他工作还没方向。他说,不着急,还有好几个月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楚问,那阿昌找工作了吗?
江涛说,他找个屁。上次他家里寄过来两本书,相当于初中的语文和数学,考一下就可以进南昌农行了。
楚楚说,这么牛逼啊。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找个工作。
有志说,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他爸爸是农行副行长,他姐,姐夫都在农行里,他想进去还不是一句话?他家里就怕他不想去。
楚楚想不到,阿昌家里这么大的背景。
过几天就是春风,是苏眉儿的生日了,楚楚心里一整酸楚。
去年的时候,大家在一起是多么的快乐,而今年形单影只。楚楚来到海边坐下,越想心越痛。
一轮月牙挂在天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海滩上有人走来走去,楚楚看到一对对的情侣,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楚楚抽了一支烟,呛了一口。
烟随风散去,不留痕迹,就让往事随风吧。
这天,楚楚在教室里画图纸,小倩来了,她先跑到小钿那里,聊了一会儿。
接着来到楚楚这里。
楚楚说,你来了。
小倩说,不欢迎啊?
楚楚说,岂敢岂敢?
小倩说,你上次说要找苏姐,怎么没去啊?
楚楚说,我们忙着画图呢。
小倩叫楚楚出来说话。
楚楚,什么事非要出来说?
小倩看看四周无人。说,欧阳大哥,你还是去看一下苏姐。我看她最近精神恍惚,已经开始吃安眠药了。
楚楚说,有这么严重?
小倩说,我们都很怕。你知道的,万一苏姐想不开,一口吃下许多安眠药,会出人命的。你一定要去看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楚说,好,我明天就去。
小倩说,我们换寝室了。现在宿舍是在地质学院最高的那栋楼里,现在看的不严,你可以直接进去。
楚楚说,我记住了。谢谢你,小倩。
1997年3月20日下午,楚楚去大门口买了一只6”的小蛋糕,去了地质学院。
里面好多树林,中间一条大马路。
一路上问人,找到了小倩说的宿舍。
楚楚敲了门,糖糖开了门,见是楚楚,很是惊讶。
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好久不见了。
疯子小倩也在里面看影集,赶忙让座,倒水。
疯子涂了口红,很是明艳。
楚楚把蛋糕放下。小倩问,给谁买的蛋糕?我想打开看看。
疯子拍了她的手,怎么这么馋?
小倩说,欧阳大哥对我不好。
楚楚说,你现在不是有小钿吗?
楚楚说,你们刚才看谁的照片啊?
疯子说,前不久我拍了一套写真照片。
拿过来给楚楚看,有黑白的,彩色的,各种场景,造型。
楚楚说,很好看。为什么拍这么多呢?
疯子说,青春苦短,要留下最美好的那一刻。
楚楚本想说,那送我一张呗?还是没有说出口。
楚楚环顾四周,没有苏眉儿的影子。就问小倩,你苏姐呢?
小倩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要问她。她提暖壶打水去了。
楚楚说,水房在哪里?我去接一下。
小倩说,还是我带你去吧。
两人刚下楼,就看到苏眉儿提着两壶水要往上走。
苏眉儿穿着夹克衫,身影很是单薄,看到楚楚也不理,像没看见似的。
楚楚上前抢过暖壶,苏眉儿不给,差点把暖壶打碎。
小倩挤眉弄眼,看着他俩闹别扭。
楚楚提着暖壶,蹭蹭上楼了。
小倩拉着苏眉儿,跟在后面。
苏眉儿脸上是委屈,是气愤,半天不理楚楚。
楚楚说,今天是你生日,给你买了一只蛋糕。
苏眉儿说,不稀罕。
楚楚说,我们出去说话吧。
楚楚在楼下等着。半天苏眉儿才出来。
楚楚拉住苏眉儿的手,苏眉儿要挣脱开,可是楚楚拉得很紧,苏眉儿被拽着,走到了林间小路上。林子里许多野花,很是精神。
苏眉儿哭了,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不见面的嘛!
楚楚心里也难受,说,我想你了,想得难受。
苏眉儿哭着说,我俩有什么关系?我是我,你是你!
楚楚一把拉过苏眉儿,抱着怀里。苏眉儿捶着楚楚,呜咽着说,你这么狠心!哭的更厉害了。
楚楚不再说话,紧紧地抱着苏眉儿,抚摸着她的长发。
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鼻而来。
楚楚说,你瘦了好多。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了。
苏眉儿在颤抖着,哭号变成了呜咽,渐渐哭声小了,把头埋在楚楚胸口,搂紧了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苏眉儿抬起头,看着楚楚。
楚楚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楚楚轻轻用手擦干苏眉儿的泪水,低下头,吻了苏眉儿,很久很久。
苏眉儿慢慢平息下来。
苏眉儿问,怎么今天想着过来了?
楚楚说,今天是你生日啊。说好我们俩一起过的。
苏眉儿靠在楚楚怀里。说,算你有心。
楚楚说,天天有心啊。心给了你,一直在你身上呢。
苏眉儿说,听说你工作找好了。
是啊,在上海。
上海,好地方啊。我好想去。
那就去呗。
苏眉儿不吭声了。说,我们回屋吧。
楚楚说,走吧。
他俩一回来,小倩就说,我打赌他们一见面就会好。
疯子和糖糖也大笑。
苏眉儿也笑了。
楚楚说,我小时候在老家,小伙伴唱了一只儿歌。
小倩问,什么儿歌。
楚楚说,
小花狗,
上花轿,
又是哭,
又是笑。
抬到婆家一泡尿。
苏眉儿好气又好笑,掐了楚楚一把。
几个人把蛋糕分着吃了。虽然很小,大家都很开心。
楚楚问,你们工作都有眉目了吗?
疯子说,这几年学财会的人很多,我们又不是什么好学校,进好单位是不敢奢想了,家里在托人找,看看能不能进港口,不行可以考公务员。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倩在山海关一个果园里找到出纳的差事。
楚楚说,以后苹果可以天天吃了。
糖糖说她以后要回唐山,随便找个钢铁厂上班,没啥追求也好。
小倩问苏眉儿,毕业后去哪里?
苏眉儿说,我要先回家再说。
小倩说,你跟着欧阳大哥去上海啊?
苏眉儿说,哪有那么容易,我不能拖累他。
楚楚说,我先去探探路,再把苏眉儿接过去。
疯子说,这样是稳妥一点。
楚楚说,我请大家去吃饭吧。
苏眉儿说,我们食堂饺子不错,今天就不出去吃了。
众人拿着饭盒,去了食堂。食堂人不少,他们找了一个桌子围在一起。
楚楚和苏梅坐在一起,吃一盘饺子。
疯子说,你们俩不能喂饭啊,不要虐我们。
苏眉儿脸通红,说什么呢?我们不是那种人。
小倩说,你看看,还“我们”,典型的见色忘友。
苏眉儿塞给她一个饺子,说,看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楚楚说,再来一盘,今天好饿。
苏眉儿送楚楚回去,校园里春风荡漾,毕竟春天来了,谁也抵挡不住。
苏眉儿说,她哥哥还是离婚了,净身出户。侄儿判给了嫂子。
楚楚说,你哥哥找过我一次,长得很高,怪不得有小姑娘喜欢她。
苏眉儿说,其实嫂子很好的一个人,对我也很好。感情的事,说不清。
楚楚问,你爸爸妈妈还好吧?
苏眉儿说,爸爸还是老样子,在理疗。妈妈病情暂时稳住了,就怕复发。
上次回家,我妈妈非要把我介绍给爸爸战友的儿子,说人家家境不错,还是世交。
妈妈说,希望她闭眼之前看到我有个依靠。
楚楚问,你见着那个男的了?
苏眉儿说,我没去,和家里吵了一架。管他是谁,我都不见的。
楚楚说,你心里还有我。
苏眉儿点了下头。
不过,我答应过爸爸妈妈,一毕业就回去,呆在他们身边。
楚楚说,可以理解。哪个父母希望子女受苦呢?
我在上海稳定下来就去找你,你一定等着我,可好?
苏眉儿说,好。
然后又说,也许你找一个和你一起去的人比较好,可以相互照顾。上海那么大,无亲无故的,我想想都心疼你。
楚楚说,别说了。我们在一天就好好的处一天,不枉相识一场。
这天教室里很热闹。
几位指导老师有时过来,说不到几句就跑开了。
楚楚他们组已经开始描图了。
CAD组几个人住机房用电脑画图,神秘兮兮的,不见人影。
老虎媳妇来了,帮助加粗。描图加粗可是细活,老虎有人帮忙,自己就闲了很多。
她媳妇是自动化学院的,毕业设计就画了一张电气图。老虎说,中间一个集成电路,周围一些外围电路,就搞定了,哪像我们,要画几个月,腰都断了。
有志媳妇瑶瑶也来了,两个山东小汉和他一组。
有志问,薛导,你媳妇又寄钱给你了?好幸福啊。
薛导头发稀松,说,小妞在天津上班,我不让她寄钱了,她不听。
有志说,你媳妇早一年毕业也好,相见不如怀念。
有志又问康老大,你媳妇不是去年也毕业了?
康老大说,丽丽还不是媳妇,不要瞎说。
有志问,你又看上勤勤了?
康老大说,哪里跟哪里啊?毕业后我就去济宁找丽丽。不过,听说勤勤也要回济南上班。
有志说,好汉!
黑耗子媳妇乒乓也在帮忙描图,耗子一会儿递汽水,一会儿递橡皮,屁颠屁颠的。
阿毛说,你媳妇描图干净多了。字也写得好看,你看你写的,黑大麻儿胖。
黑耗子说,嘿嘿,乒乓是学财务的,画图最合适了。我幸好在本校读研,不然以后还没法在一起了。
楚楚见阿梅一个人不作声,埋头画图,常远也不过来。
就问,最近常远怎么不找你了?
阿梅没做声,半天说了句,谁知道?没他还不活了?
江涛进来了,她媳妇跟在后面。
阿昌看到了,说,哎呀,你两头忙啊?
江涛说,我奉劝你们啊,以后千万不要找本院的女友,毕业设计要画两份,谁能比我苦啊?
他媳妇揪了他一下,活该你!当初没想到啊?
江涛看到小钿,问,你媳妇怎么不帮你描图啊?
小钿说,画个破图还需要人帮忙么?我一个人能搞定。
江涛说,你们重庆现在是直辖市了,你不回去建设家乡啊?
小钿说,我们老乡开了个会,号召大家毕业去重庆。可是我签了攀钢,重庆没有大的钢铁厂。
正说着,小倩进来了。小钿笑嘻嘻的,招呼她过去。
小倩经过楚楚,说,你看,谁在后面?
楚楚回过头,苏眉儿进来了,披着长发,红格子夹克,笑靥如花。
小钿说,大家起立,班长夫人来视察工作了。我们列队欢迎。
楚楚说,我不是你们班长了。
小钿说,叫惯了,改不了口。
大家鼓掌欢迎,苏眉儿羞得满脸通红,拉着楚楚就要出去。
楚楚说,我把这里画完就走。你看人家媳妇,都在并肩作战呢。
苏眉儿一看,可不,有几个女子不像楚楚班上的。
苏眉儿说,疯子和糖糖还在外面等着,今天来我们有事商量。
楚楚说,不早说。撂下铅笔,将图纸盖好,拉着苏眉儿出去了。
果然,疯子和糖糖在月季花坛前等着。
他们去了“向阳红酒家”吃炒面。苏眉儿和楚楚合吃一盘子。
楚楚说,什么是啊,这么急。
疯子说,边吃边说。
糖糖说,快毕业了,我们屋要出个节目,找你商量呢。
楚楚说,你们4人一起上吗?
疯子说,这好这样。
苏眉儿,合唱吧,最简单。
疯子说,没有创意。
楚楚说,搞个小品也可以,就是费时间排练。
合唱太简单了,几个人站着嚎,确实没什么新意。
苏眉儿说,那怎么办?
楚楚说,要不搞个三句半吧?简单实用。正好4个人。
几个人纷纷叫好。可是疯子说,我们想你和我们一起上台,最后一次机会了。
楚楚说,你们学校表演,我去不太合适吧?
疯子说,上次你和苏姐在一起唱歌就很好啊,轰动一时。
这次,你就来吧,我们大家一起表演。
楚楚说,这样我们不就多出一个人了?
糖糖说,也是。小倩怎么没跟着出来?
苏眉儿说,她正和小钿热络着呢。
正说着,小倩出来了,正东张西望地找她们。
疯子看到了,喊她进来。
小倩说,就知道你们在这一片儿。
糖糖说,我们商量这次寝室表演的节目。欧阳大哥建议搞个三句半,你觉得怎么样?
小倩说,好啊好啊,这个节目没人弄过。
疯子说,我们希望欧阳大哥和我们同台表演,这样就多出一个人,发愁呢。
小倩说,你们上好了。欧阳大哥在,我很高兴的。
疯子说,要不我不上了,我跟别的寝室跳舞去。
糖糖说,还是我不上吧,你们都有才,代表我们屋的水平,不上可惜了。
苏眉儿说,你们别争了。他在我就在,是一样的。
几个人吵着一团,都要退出。
楚楚后悔了,不该出这个馊主意。
楚楚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搞个四句半好了,我是最后一句。
四人方才平息,说,欧阳大哥就是有才,这样皆大欢喜。
楚楚说,我欧阳何德何能,受诸位姐妹抬爱?我们一起上台吧,是好是歹不管了。
大家商量台词,后来都说,还是楚楚想比较好。
楚楚说,也行,我憋几句。过几天去找你们,排练一下,别说岔了。
楚楚问,哪天演出?
疯子说,5月4日青年节那天。
楚楚说,还早呢,时间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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