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近 中 秋

         

【敏子】

        细细的小雨下着，风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早晚已透出阵阵凉意。忽而雨驻风停，如洗的碧空会飘来白云朵朵。黄昏时分，半月如一片西瓜般或朦胧或明亮悬挂在天幕上。如此相似，一年一年。时在9月，我们总是在期待圆月的中秋。

        记得我八、九岁时，爸爸常站在院子里指着漆黑的星空中挂着的月亮与闪烁的星星，告诉我和弟弟妹妹们哪里是北斗星，哪里是大熊星座，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我们总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看嫦娥什么样，兔子在哪里，吴刚为什么老是砍不倒那棵桂花树，月亮上面到底有什么？爸爸的讲述让我们知道宇宙的浩茫，妈妈总是切开大个的月饼，盘子里放上石榴或者柿子、枣子、梨子，全家一边赏月一边听爸爸讲故事。月饼是五仁的，里面有青红丝、花生、冰糖等，如果能吃到冰糖，喀喀的嚼着，就很开心！吃着觉得真甜，真香！

        那些年的中秋节，中午会比平时多个菜，那便是妈妈烧的小公鸡，弟弟妹妹们会一扫而空。有时，晚上我和妈妈一起做糖轱辘一一糖饼子。把面粉和好团儿，分成一个个剂子，里面放上白糖或红糖，擀成圆圆的饼，用鏊子烙好，这是节日加餐。吃着外面脆酥内里香甜的糖轱辘，心里是快乐的。我们一家6口围坐在院里，边看着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边吃着月饼。爸爸时常会高声吟诵苏东坡的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那时的家乡很难看到桂花树，更没有嗅到桂花的芳香，可是每个中秋节心里总是充满甜香。

        小时候，时间是一天天过的。自己总想长大，飞到外面。可未想，一晃几十年，时间竟像是风一样的刮走了。回望一下，竟然十年十年的成单元过去了。

        十年之后，我插队、上大学，在南方工作。中秋节不能与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一起过了。或者和老乡一起分吃着月饼，或与同学一起过中秋，或与恋人一起嗅着桂香赏月，但总有缕缕思亲的情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那时我身处异乡的真实写照。中秋节前后我和父母总是书信来往，祝福父母，问候全家，有一次我还把桂花夹在信纸里寄给父母。爸妈总是叮嘱我照顾好自己，用慈爱呵护我。爸爸常说的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父母的爱如月华一般普照，追逐着我。

        又是十年行程，我们的小家忙碌而快乐，丈夫工作繁忙，儿子活泼可爱，也遇坎坷与烦恼，可总能化解与过去。中秋的圆月我们三人共赏，月饼的品种有蛋黄的，百果的…。虽没和父母在一起。但心里有牵挂，很踏实，中秋是充实的。我们大多是坐在阳台上望月，等待金色的圆月爬上天穹。幸福而忙碌的日子里常与父母，公婆电话问好，祝福节日快乐！爸爸总是朗声说：千里共婵娟！

        走过十年，经济在发展，交通通讯便捷，中秋节的假期也有了。儿子已经长大，飞去了远方。每至中秋我与先生便乘车去公婆家或父母家团圆，带去的有不同品种的月饼，爸爸最喜欢吃椰蓉月饼，他说吃这种，让人想到大海。妈妈操持了一大桌饭菜，原来的6口之家现在已扩增为14人。桂华银辉下，爸爸喝上二口小酒，吟诵起“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餐桌上菜品丰富，清蒸鲈鱼、板栗烧小鸡总会摆上。看着三代同堂，满室儿孙，爸妈心里乐开了花。

        又是十年过去，爸妈的孙辈都长大了，逢年过节孙辈们都会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孙媳的加入更让父母欣慰！每到中秋，孙辈们会为老人买来高档的月饼与水果等。此时我的父母亲便会骄傲的告诉别人，孙子、外孙给他买来好月饼、衣物等，他们虽然吃的并不多，但是脸上笑开了花，还张罗着送些给别的亲朋。爸爸常说花好月圆。高兴时，爸爸便会吟诵起刘禹锡的诗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皓月当空，爸爸总召集大家一起品尝月饼，吃点苹果、石榴等。爸爸平时常和我们短信联系，把感想与叮咛关爱送给我们。如果我们回到家乡，我会陪爸爸在月下散步，爸爸脸上闪射着祥和的光芒，和我说孙辈，说国情家事，说自己，侃侃而谈。往往又吟诵到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转眼又是十年，嫦娥三号与玉兔已经登月，我国的奔月工程一步步深入。仰望星空，人类正在不断的探索宇宙的无穷奥秘，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可以登上月球，一探嫦娥的真容。

        2014年的春天，我的儿子儿媳为姥姥姥爷添了重外孙，父亲欣喜之至，中秋时节，中风后的爸爸用他宽厚的左手写下了他重外孙的名字，喊着他，颤颤的抚摸了我孙子娇嫩的小手，圆月般的小脸。四世同堂的月饼，父亲吃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二年多后，父亲见到了他的重孙女，心头欢喜却无法举手抚摸与言说！

        又是时近中秋，爸爸只能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爸爸眼睛里的光芒已经慢慢散去，泪水在爸爸眼里，在我们心里，明月在天上摇晃。我们知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2017年的中秋，圆月不再！从此以后，中秋的圆月在我们家人的心里总会缺个角。

        三年了，父亲去了远方。一年又一年，我们全家增添了几位新成员：爸爸的外孙女已经成家；重孙子与重外孙女降生，聪明可爱；爸爸最牵挂的孙子娶到了如意的孙媳。病重的妈妈因此多了欣喜与安慰。中秋时节我们全家人围绕在妈妈身边团聚，可是总会感到那圆月的清冷，想到父亲的孤寂！

        如水的月色下我不敢多走，不敢暇想，怕思念惊扰了父亲。有时我又想在月下多走，似乎父亲没有远去，他用慈爱在天上远望着我们。

        时近中秋，硕果累累，枣、梨、桔子、柿子、石榴等在枝头摇曳。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妈妈，和妈妈穿行在飘香的小路，微风轻起，妈妈的衣服上不时挂落下碎碎的桂花，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嗅着桂花与太阳的味道，羸弱的妈妈面露微笑，仍然清爽，美丽。妈妈是我们全家心上的月亮，妈妈在，慈颜在，慈心暖。

        又近中秋，想念天堂的父亲，祝福身边的母亲。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20年中秋前夕于家乡

（部分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