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cp:嘉金

原作:凹凸世界

【一】

曾经有人试图用相机照下那个永生的怪物。

这张照片显然是趁他不备时拍的，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不足十七、八岁的样子，金发碧眼，却有着轮廓柔软的亚洲人的面孔，极度天真和冷漠毫无排斥地溶解在一起，从他微微侧向照相者的半张惊讶面孔上显露出，而他走过的地方，万物以带着残影的速度生长——拔高，丰腴，开花，枯萎，建筑则瞬间陈旧，像被淋上硫酸似的风化直到化成散沙。

这张照片没有保存超过五秒，它的图像眨眼间泛黄掉色，苍老成灰。

“这个怪物……就是住在圣庭里的那个怪人？”

“不，他可不是什么怪物，”年轻的母亲微笑着拉高孩子的被子，“他就是时间，他的名字是金。”

“时间？！那如果他不在了，会怎么样呢？”

“他吗？他当然不会死了，”母亲起身轻轻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他是永生不灭的，任何东西靠近他都会因为时间流逝的加快而瞬间衰老死去。”

“再说了，只有他在，我才能看见你长大以后的样子啊。”

房间的灯熄了，房门被轻轻关上。

圣星空王国自从建立以来，一直有着一个秘密的国家级研究院，每年国家的秘密投资已经超过了明面上最大的研究所，这里汇聚着差距极大的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就连美容专家都囊括其中，这几样荒诞无稽的组合却有着鲜明的特点——每一个人，在抵御衰老、侵蚀——也就是时间上，颇有研究。

白发苍苍却因欲望而生机蓬勃的老院长颤抖着手，输入了最后的指令，装着营养液的培养箱外层层防御被小心谨慎地打开，露出耗费了上百年大量人力物力而制造出的神之子——人造人悬浮在蓝色的液体里，他耀金色的长发四散在液体里，熠熠生辉。

他有一张格外高贵却又暴戾的面孔，这张脸是上一个人造人雷德设计的，说是做梦梦见的之类的屁话，却的确是只有这一张脸最合适他，这个最完美的人造人。

各色各样的管子连接在人造人的背后还有颈上，最后的防御彻底撤销时，金色的液体迫不及待纷涌而来，注入到他的体内。

一秒，两秒，三秒。

熙熙攘攘的人群集体屏住了呼吸，静得可以听见他们杂乱无章却声大如鼓的心跳声。

神的诞生。

院长低声说，声音嘶哑干裂。

他睁开了眼，瞳仁是恍若岩浆流淌的金色。

————

“嘉德罗斯。”

“杀了他。”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时，嘉德罗斯径直向右拐，走过学校，走过商业街，走过亮亮的橱窗，热闹繁华的都市里无人不侧目于他——惊讶于他亮如星辰的金色眼眸，惊讶于他挺拔慵懒的身躯，惊讶于他如帝王莅临的气势。

圣庭屹立在郊区处，典型的哥特式，精致复杂的层层浮雕，绚烂温和的各色碎玻璃拼成的圆形天窗，光线穿过它，呈锥形倾泻而下，带出缤纷的糖果色，周围有细小的浮尘飘荡在圣洁的阳光里。

嘉德罗斯右手微微一抬，空气像被高温灼烧般扭曲模糊，幻化出一根黄黑相间的长棍来，它落在嘉德罗斯的手里，仿佛天生就该摧毁所有阻拦在面前的东西。

圣庭有教堂那么大，像一个鸟笼的形状，里面生长着零星的植物。像一只收起爪牙的雄狮似的，嘉德罗斯的脚步沉稳慵懒，空落落地回响着，震荡着浮尘。

金单是站在那里，着着神明穿的白色托加——站在异光的正中间——他对着这异样的光束好奇了上百年，兴趣不减，周围形形色色的人过来了又回来，然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已经厌倦了，厌倦生命的衰老，生命的重生，久远的生命和现在的生命机缘巧合的，由相同的分子构成，那他还会和亿年前的他一样吗？不会，不会，没有可能了，花不会再吮吸到同一颗甘露，他不会再得到亿年前的记忆。记忆才是王者，它远远超过了时间。

“喂，渣滓，”嘉德罗斯脑中调出了金的所有资料，“不准人靠近？也就是说，只要靠近得了你，你就死定了。”

“渣滓就是渣滓。”

他嗤笑了一声，意义不明。

靠近他，然后用大罗神通棍捅穿他柔软的腹部和硬直的脊椎，听鲜血溅落在草叶和花朵上的声音，然后利落地收拾了拍屁股走人。

嘉德罗斯是这么想的，可是当他靠近他时，当他踩在衰老的花草上时，金第一次向他转过了头——

他落落寡合的脸上像被泼上了一层颜料似的，从灰蒙蒙的感觉一点点鲜亮起来，他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像对焦的相机，蓝色的大海里清晰而缓慢地出现了嘉德罗斯的身影，一群海鸥被他的身影吓到，匆匆忙忙振翅呼啸着飞上天去。

金楞楞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灼热的体温在微凉的秋天里散出暖意，温柔的贴在他只穿了一件单薄棉质托加的身体上——原来……人与人靠得这么近的时候，可以这么温暖啊——金眨了眨眼，仰着脸，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