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罪孽

作者: Lucy八只猫 | 来源:发表于2022-04-05 17:52 被阅读0次

      晚上,冰城风打扮的艾拉给我送来了请柬。

      "安莱姑娘,表哥想邀请你参加明天的早餐会。"

      "不去!"

      艾拉那淡粉色的双唇轻轻开启:"表哥还邀请了大宰相和索洛克。"

      窗外惊雷发出隆隆声响,仿佛不祥预兆。我张口想继续拒绝,又改变主意。伊利斯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清晨,面对着红枫林的高山上,太阳渐渐收了它的光线,这已经是晚饭时候了。高山上,伊利斯家族的人正准备着办家族聚餐。

      这一整片红枫林都被伊利斯买下了,已有许多人在此伺候,见伊利斯扶着他姨妈雅丹走过来,仆人们立刻安桌设椅。

      我注视着锦衣华服的一家人。

      伊利斯的表妹艾拉穿着带有花草元素的仙女裙,头上顶着羽毛当头饰,乍一看有点萌。

      表弟桑斯的衣服剪裁自华丽的布料,加上图腾刺绣、交领等元素,霸气中又带点仙气,刚柔并济。

      伊利斯的姨妈雅丹是家族族长,她打扮得最特别。珍珠、羽毛、水晶灯点缀在她的礼服上,图案会加上山羊、猴子、鸟巢、蝴蝶等元素,风格独特。

       不同于他家人的华贵,伊利斯的穿衣风格就非常的收敛,他穿着的衣裳是大面积的留白,只有边角处有繁琐的绣花,创造出雍容又不失霸气的造型。有时候,剪影和局部细节真的美到令人窒息,可惜细节往往是容易被观者忽视的那一部分。

      "你觉得我这衣裳好看嘛?"伊利斯远远地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说:"好看。"

      伊利斯说:"这可是二百万的莲花丝,它敢不好看。"

      我说:"你可是人品换来的美貌,真心挺美的!"

      银发碧眼的伊利斯在主位上独坐,两旁四张空椅。艾拉在他右手边紧挨着的椅子坐下,而后亲密地揽着他的肩。感受到了艾拉的暧昧,伊利斯淡淡一笑,和自己表妹腻歪了好一阵子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我看见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艾拉不是你亲表妹嘛?你们好恶心!"

      面对我讽刺的言语,伊利斯也不生气,接着问: "若是其她的淑女,岂不是就威胁到你未婚妻的地位了?我给她买了衣服首饰,我给你买的是新的办公桌和办公椅。全是紫檀木的,比艾拉的衣服贵多了。"

      "那搬过去吧。"我说。  

      ……

      当大宰相和秘书阿廉准时来赴宴时,伊利斯说:"难得的早餐会,一起参加吧!"

      大宰相有一把黑胡子,面容严厉。看着大宰相的眼睛,我说:"有人闯进了我的办公室把鲨鱼的笔记全烧了。"

      "意料之外。"伊利斯说:"却也在情理之中。"

      貌似无意又貌似有心,伊利斯说:“不过,连总督办公室都敢闯,我敢打赌那个不怕死的闯入者想必和囚禁在王城里的那两个魔族人有关!"

      "你是说布兰迪和巴登?"我感到大宰相的视线都朝我射来,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宰相说:"我建议立即判那两个魔族人死刑,立即,马上!连总督办公室都敢闯,这还了得?"

      不出意外,大宰相和阿廉又在劝说要判布兰迪和巴登死刑。国王不在,大宰相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同时又过于傲慢。仿佛所有有都必须得听他的。

      "你想重演过去?"我反问道:"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你要么是太矫情,要么就是想引起注意而故意和我对着干?"大宰相说。

      那个自私自利的老小人又在看不起我。

      "你想多了。"我说:"我是有考虑的。首先,王城里如果真得混入了魔族人,他是为布兰迪和巴登而来,您不觉得留着那姐弟两的命就相当于握紧了筹码嘛?其次,我的朋友达达被布兰迪所伤,我虽然也讨厌布兰迪,但在达达完全苏醒过来之前我不能动她。"

      大宰相却像抓住了把柄,咄咄逼人:"你算是说实话了。因为你的女仆达达,你是在以安莱姑娘的身份做出决定而不是以总督秘书的身份。称职的总督秘书会愿意为了王城的利益连自己的命都舍弃,更别提是女仆的命!"

      伊利斯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我支持杀了那两个魔族人!"他碧色的眼睛在说别的,我看出了他眼中的兴奋和玩味。伊利斯是在期待一场意料之中的好戏。

      接下来是大宰相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和秘书阿庸一唱一和一直在说着魔族人连总督的办公室都敢闯,鲨鱼的笔记都敢烧,说着魔族人很危险,杀害了霍白,魔族人应该被处死。 

      我真得不想那么多事的,可我真得不耐烦了。

      "你们演戏演够了嘛?"我冷冷地说。

      "啊?"

      "你们演戏演够了嘛?"我重复了一遍。

      

         阿廉说:"我们没有演戏呀。"

      我转头问伊利斯:"你是不是早就看过那些笔记了?"

      "为何这么肯定?"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片红枫叶,这是夹在鲨鱼笔记中其中一本里的,"鲨鱼的笔记很旧而这片红枫叶很新,明显是有人才夹进去的。"

      伊利斯笑着说:"那些笔记,你父亲生前罪恶的证据!我已经看过了。我只要给珊瑚一点点钱,她就大大方方地给我看了。我给珊瑚的钱甚至还不够买一寸莲花丝。"

      "以你得寸进尺的性格,不可能光看看,你一定都誊抄过一遍了。"

       "当然了,我誊抄了很多遍,我会把誊抄的副本跟桌椅一起给你送去。不过,你有注意到我特地夹了枫叶的那一页嘛?"伊利斯的笑容意味深长。

      "你夹在换皮术的那一页?"

      "对,魔族换皮术。"

      我跟伊利斯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暗暗观察大宰相。大宰相听见鲨鱼笔记被烧的事时神色如常,但是当他听见有誊抄的副本时,脸上表情依然出现好几次大幅转变。

          “太意外了,”大宰相低声说,“居然誊抄了副本…”

         我说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如果真有魔族人混了进来,换位思考一下,他最想做的有三件事,第一是伪装,第二是救人,第三是复仇。如果王城中真得混进了魔族人,那个魔族人目前应该还在伪装中,连布兰迪和巴登还在监狱,他何必涉险去烧笔记?况且那些笔记都是魔族的首领鲨鱼留下的。"

      大宰相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定,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疑惑。然而问题并不在于他摇头的态度,而在于他摇头前迟疑了零点零一秒,这零点零一秒正是我要找的。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档案馆里所有魔族相关的记录都被处理掉了。更让我奇怪的大宰相您的回避,您不愿意说处理档案的原因。那天我看见索洛克和您说话就觉得更奇怪了,因为以索洛克的成绩是不可能通过将军考试的,除非是您给他开了后门。"

      大宰相的神色越来越阴沉了。真不愧是大宰相,自己干的亏心事被发现了还能如此镇静,我都有点佩服他的皮厚心黑了。

      "也是太好猜了,谁一直想杀魔族人?是你。谁掩埋了所有魔族档案?是你。谁最希望鲨鱼的笔记被烧掉?还是你!"

      我也是气极了:"你知道的,比起魔族人,我更恨的是欺骗。"

      我没想到索洛克也参与其中,我只有两个字——失望。笔记是在大宰相授意下索洛克去烧的。那天闯入办公室的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国王的三养子索洛克,我的亲堂哥索洛克。 

      "关于索洛克,你有没有后悔把遗产分一半给他?"伊利斯竖琴般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狠瞪一眼:"伊利斯,不要觊觎我父亲的遗产。我已经把那十五亿分了一半给索洛克了,我从没打算要回来!"

      伊利斯却没有任何失落,而是更加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谁在乎你的钱,我就是想让你看见那些笔记。"

       "你真不在乎钱?"我明显不相信。

      

       伊利斯解开自己的领子,几道青紫的伤痕依稀可见,那是半个月前被索洛克打的。

      "放心,对你我不会记仇,安莱。我能有今日的财富和地位都是靠践踏你的身心和名誉换来的。别说是打我一次,就算打我十次或者给我戴绿帽子我都不记仇。"

      伊利斯把领子扣好:"但索洛克不同,我不欠他。"

      "索洛克?"

      "索洛克真是个好哥哥,为了你,他放弃了当阴城总督的机会,明明是国王的养子却混得比一般的贵族公子还差。半个月前他打我是为了保护你,但他多年来为你的另一种保护,却被击碎了。"

       我一时没听明白伊利斯的意思。

      神色阴沉的大宰相冷冷地启唇:"若是你父亲德利将军还在世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两个魔族人。你怎么没半点遗传他的果断?因为是女儿所以懦弱?因为是女儿所以矫情?"

      "一定?"我惊讶:"为什么一定?我父亲他只杀了鲨鱼一个人?"

      大宰相的神色越来越阴沉了。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阿廉:"他还杀了其他的魔族人?"

      阿廉不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大宰相。

      伊利斯明显知道一切,可他就是不说,故意吊着我,表情还多了一丝调侃。

       我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跟你又没仇,你为什么要造谣我的父亲?"

      "我没有造谣。"大宰相说,表情是不屑的,眼神也认真了起来:"难道你看了鲨鱼的笔记没有想明白嘛?"

      "鲨鱼的笔记。”我喃喃地说,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在被珊瑚抢走的遗产里,我又抢回来的。”

        “是啊。你真的很厉害,从珊瑚长公主处抢回来了。我想你一定已经看过了。”

        “也许看过了,但也可能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说着我又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故意当做没发现。

      看出了我的纠结,伊利斯的笑容慢慢地扩大了。 看伊利斯笑,我忽然害怕起来,非常非常害怕。六年前,红枫林里,伊利斯银发碧眼,眼波流转,他就是这样笑里藏刀,他把我推进了黑暗里……就是这个男人,让我十六岁就见识到了人心险恶。我本能地认定,只要伊利斯一笑,准没好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问大宰相,"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始作俑者,根本就不是鲨鱼,而是你父亲德利!他憎恨鲨鱼比他聪明,可并不讨厌魔毒,相反,他痴迷魔毒。"

      "痴迷魔毒?"

      "是的,因为痴迷魔毒,他偷偷研究鲨鱼的笔,还偷偷做惨无人道的实验。他玩火自焚,不仅害死无辜的人还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害死了。但他没有丝毫意识到是自己的过错而是把仇恨都推到了鲨鱼头上。为此,他杀了鲨鱼,以人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方式。"

       冷冷的声音响起,大宰相说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有一类魔族人,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魔毒。 隔空杀人于无形,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就有人在想,凭什么只有魔族人可以拥有这种力量,我们也可以拥有。既然魔毒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那只要获得了他们的血是不是就掌控了魔毒?你父亲德利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他做了许多试验,甚至抽出魔族人的血让士兵服用。二十年前我就怀疑过,为什么要服用别人的血?如果是带有魔毒的,直接服用安全嘛?

      德利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当然安全,魔毒会给人一种力量,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你父亲他抓了一个带魔毒的魔族人,把他的血抽出来,混进食物里,给自己的士兵吃了。那个士兵被同化了,从此真的可以用魔毒杀人,短短几天就攻下了一个城。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蹊跷。不到半年,这些获胜的士兵全部都得病而死了。

      从第一次借用魔毒时德利就已经知道其可怕之处了。可他没有因此而远离魔毒,反而沉迷其中。抓捕带有魔毒的魔族人,把他们的血抽出来做实验,尸体全丢在红枫林里。我不知道有多少。那些被他抽干血而死的魔族人,还有那些因服用毒血而死的士兵们,全都被掩埋在了红枫林中。德利一直知道,攻下城的同时也会造成自己士兵的死亡,知道魔族人是无辜的。可他还是杀了鲨鱼,以人能想象得到的最残忍的方式。因为他,成百上千的人死了,他依旧没有半点愧疚……

      魔族人为什么只剩下二十个人?你父亲生前的战友为什么只剩下霍白一个?你想过没有,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其余的都死光了!"

      听大宰相陈述,我的思绪乱成了浆糊。从山中一带往下看去,我看见大片的红枫林像地毯一样铺开,树叶在沙沙地响,夹杂着不同人的声音。

      布兰迪说:"安莱必须死,她是仇人的女儿,谁知道她有没有遗传她父亲的阴险奸诈?十九年前,德利杀死了我们的首领。他不仅杀了他,还在死之前残忍地折磨他。"

      巴登说:"胸颈动脉被割断、胸腔大量出血、四根肋骨被敲碎,膝盖以下都被打碎了。德利杀了鲨鱼还不够,还要彻底地摧毁他,简直非人所能为!"

      "……"

       陈述到最后,大宰相终于坦白了他刻意隐瞒的原因:"你父亲已经死了,可他的罪孽还在。为了维持王城的名誉,我只能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就算是在德利死后的二十多年里,已经当上国王的图兰特,他知道魔毒是可怕的,他知道红枫林里埋藏的罪恶,但为了王城的名誉也只能毫无作为,只能单纯地强调红枫林是禁地,谁也不能进,谁也不能提。因为国王心里明白,整个图兰特王城就是建立在你父亲的罪孽,建立在鲜血和骨架之上的。"  

       

      这时,艾拉挽着索洛克的胳膊走到山上,被索洛克一把推开:"别靠我太近,你的香水味让我头晕。"

      艾拉哼了一声,而后撒娇地扑进伊利斯怀里:"表哥,他凶我——"

      我对索洛克说:"你从来不跟我讲我父亲的故事,索洛克。你可以告诉我真相的。你不必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你知道嘛,我父亲的遗产里居然包含鲨鱼生前的笔记,而在鲨鱼的笔记里有一章换皮术,我在鲨鱼的记录中看见了你的名字。"

      索洛克沉默,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半响才开口:"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还发现,原来我的父亲,德利将军不仅有我一个女儿,他还有三个儿子。也就是说我还有三个亲哥哥。他们也出现在换皮术记录的名单里,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鲨鱼生前是个医生,他写了很多医学术语,我有很多地方看不懂,而且鲨鱼的笔记很潦草,有些地方还被血染了根本看不清。"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枫叶声在沙沙地向。

      我问:"你见过鲨鱼本人嘛?"

      "我六岁时见过。"

      "他长什么样呀?"

      "不仅不丑还可以说非常好看。有点像像凯斯特诺。但也只是气质上的像。"

       但现在不是想鲨鱼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告诉我,索洛克,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其实不是我的堂哥而是我亲哥,你只是被换上了一张别人的脸皮?"

      "我就是你堂哥。"索洛克挤出一个微笑,叹了口气说:"这张脸也是我的真脸,没有被换皮。"

      "那我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杀了鲨鱼?"

       索洛克背对着我,花了些时间调整他自己的情绪,而后又转过身来,说:"我真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杀死鲨鱼的,但是——"

      "但是呢?你究竟知道什么?"

          索洛克给我讲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我的父亲和母亲,你的大伯和大婶,他们在我很小时就死了,在我八岁那年,我被被选为图兰国王的养子。但不知为何,你的父亲,已故的德利将军认为这是天大的机遇。他希望成为国王养子的是他的儿子,不是我。因此,他找来几个巫医,花重金请求他们做一个换皮术,他希望他的儿子换上我的脸去当国王的养子。"

      "换皮术?"

      "问题是没有巫医愿意做这个手术,于是他找来了换皮术的发明者鲨鱼。一开始,鲨鱼是拒绝的,他告知你父亲换皮术有两个很重要的点,第一就是要换别人的脸皮,也就是说,你父亲想把他自己的儿子变成我的模样,就得要把我的皮撕下来,给他儿子贴上。第二,换皮术是跟魔毒有关的手术,只适用于有魔族血统的人,没有魔族血统的人只要沾染了魔毒,哪怕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都是致命的。但你父亲不相信,以鲨鱼怀孕的妻子还有养子作为威胁他必须做这个手术。"

       "你父亲把我抓了,想要把我的脸皮撕下来,贴到的他儿子上,可鲨鱼并没有说谎,换皮术只适用于有魔族血统的人,没有魔族血统的人只要沾染了魔毒,哪怕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都是致命的。首先死去的是你的大哥,而后,你的二哥也死了。"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索洛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索洛克说:"是鲨鱼,鲨鱼他救了我,他说他知道我是无辜的,于是没有让我沾染魔毒。他说德利想要作死就让他作吧,不会让无辜的人跟他陪葬…后来,你的三哥也因为魔毒而死,再后来,你父亲因此怀恨在心,他把鲨鱼杀了。我真的不知道你父亲是怎样杀死鲨鱼的。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鲨鱼。不为国家不为荣誉,只为报他的一己私仇。"

       听完全部的故事,我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一般人在得知自己的父亲是杀人犯时会是什么反应?没良心的也许会无所谓,有良心的也许会心如死灰。我既不会无所谓也不能心如死灰,只是心中很不爽。如果我父亲此刻还活着,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只要一开口,即使心中还有父女情,出口也是恶言相向。可我父亲已经死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面朝地,任眼泪滴湿了脚尖。

      "安莱,我不想伤害你。"见我背对着他啜泣,索洛克大概是以为我在怨他隐瞒了真相,说:"你误会我了,说出真相一点也不难,隐瞒真相才是最辛苦的,不仅要忍气吞声,还要戴上面具。我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是为你好啊!有些痛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那种痛苦,说也说不出。我不想你经受那种痛。所以我必须瞒着你,这是一个九岁的男孩能想到的,唯一能想到的能保护你的最好的方式了。"

      我闻言愣住了片刻,差点儿又被感动哭了,我深知,索洛克待我真是好得没话说。我和索洛克虽然血缘上是堂兄妹,但情义上胜过亲兄妹。我父亲曾经害过他,他不仅没有迁怒我还尽全力保护我。这样好的堂哥上哪儿找去呀?

      我意识到,如果一昧地纠结过去就正中伊利斯下怀,我从心态上就已经输了。失去了父亲不要紧,如果此时我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面朝墙哭,那我也会失去哥哥了。

      我努力,把眼泪都憋回去,我对索洛克说了三句话:

      "我应该感谢伊利斯,他让我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好的哥哥。"

      "索洛克你毕业后会成为将军,可不要像我父亲那样啊。"

      "不要意气用事,不要随便杀人。我已经有一个杀人犯父亲,不能再有一个杀人犯哥哥了。"

      索洛克抬起眼睛,表情里有赞许有欣慰:"是的,我不会意气用事,我不会随便杀人,不用你说。"

      "不会就好。"

      索洛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听起来你已经放弃父亲了,但你还当我是你哥哥。"

      "不是听起来。"我说:"是事实上,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我以极轻松地方式跟索洛克说话,是为了我们的兄妹情。事情告一段落了,但我知道我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恢复过来。我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接受我父亲生前不是个好人的真相。

      ……

      我扶着索洛克的手走到了山下,回头往山上望了一眼,就看见像连体儿一样贴在一起的两人。我觉得伊利斯和艾拉真不要脸,以兄妹之名行暧昧之事。不要脸会遗传,伊利斯一人不要脸,他全家都不要脸。我再也不想和不要脸的人有任何关系。

      我握住索洛克的手:"索洛克,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我牵着索洛克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伊利斯,我讨厌他!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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