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火（二）往事

     

半城烟火（二）往事

他俩的第一次约会不是她想象中的让人脸红心跳的二人世界，而是热闹得像是一场聚会。一群人围坐在餐桌前共进晚餐，同事们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少城和寒香一直陪着笑，偶尔彼此对望一眼，矜持和羞涩让他们无言以对。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送少城上车离去，寒香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满是歉意，总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同事说，“寒香，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是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寒香喃喃自语。

夜晚的风里夹着丝丝寒意，寒香看着他坐在出租车里的侧影，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满是苦涩。

二十二岁的她等了太久，却总是等不到心仪的那个人，如今，终于有个人让她有些心动，实在是很难得。

他俩不在同一个城市，再加上两人都有工作要忙，每周都只有周日一天假期，所以可想而知，俩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是这样的见面，还时常带着她或他的好友或同事，隔着那些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寒香时常感到无边的寂寞。

第一年春节，见女方父母。

第二年春节，见男方父母。

第三年春节，订下婚期。

然后，结婚。

她期待着一场灵魂的共舞，却一下子陷入进退维谷的俗套里，还来不及挣扎几下，就已步入婚姻的围城。一直到结婚那天，寒香顶着一头的百合花，闻见阵阵花香，还觉得像是一个梦境。

“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还会爱谁呢？”

寒香感觉心里瞬间被幸福填满了，婚后的时光像蜜糖一样甜蜜。

他无论陪她去哪里，都会一手牵着她，一手提东西，总是主动买单，哪怕是两块钱的车费都会抢先付。

他很会挑衣服，也舍得为她花钱，只要是他买回来的衣服，她穿上去都很合身，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不会做饭，他说，“我们出去吃吧，做饭太辛苦！”

每次出门远行的时候，她不怎么会收拾行李箱，把东西装进去又拿出来，怎么也装不下，他说，“我来收拾吧，你看着就好。”

她怀孕的时候，想吃手打的牛肉丸，他出差回来，来不及休息，开车几十里到一家潮汕餐厅，买回她最爱吃的那种牛肉丸。

她生下女儿的时候，他有些失望，嘴里却说着，女儿好啊，我喜欢女儿。

……

他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深得让她找不到任何蛛丝蚂迹，让她感到幸福的时候，又有些莫名的心慌。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一个内心寂寞的人怎么可以温暖另一个寂寞的人呢？当初的自己，多少有点自不量力。

无数次夜里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他在阳台上抽烟，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忧伤。

他的手机号码多年来从未换过，哪怕换了一个城市工作，每一个电话打出去都要收漫游费，他也不肯换号。

她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女儿快两岁的时候，他们搬了一次家。结婚才三年，东西却很多，陆续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彻底收拾干净。回到新租的房子里，她整理书籍的时候，发现一张女子的照片，那女孩比她年轻，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有一种婴儿肥，麦色的皮肤，结实的小腿，全身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朝气和活力。她倚在花丛里笑得很灿烂，以胜利者的姿势。

她的心里有个地方好像瞬间就碎掉了，同时，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他装作不经意地收拾屋子，找遍每个角落，几次三番，只为寻找那张相片。

一天晚上，她终于下了决心，拿出那张照片，静静地看着他，“你爱她吗？”

他一向平静的面容瞬间垮了下来，有一种淡漠的疏离，“怎么了？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如果你爱她，就回去找她吧！”她知道，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就是成全。成全他，让他幸福，这是她最后的决定。

“没用的！”他低下头去，把手指扎进头发里去，声音有些沉痛的暗哑。原来，她果真是他的心中挚爱！寒香心里，顿时像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

她想，他被拒绝时一定很难过吧？一定很伤心吧？……如果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他那么好，那么细心，那么稳重，那个女孩为何不说服她的父母，嫁给他？

她为他感到难过的时候，也为自己感到伤心，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戴着面具陪她演戏的那个人啊！只是，她走进了她自导自演的那场戏里，而他，却一直在看戏！

窗外，满城烟火里，月牙儿在深蓝的夜空里也显得不那么明亮。在这个敞亮又干净的屋子里，寒香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像是做了一场梦，而梦境却是如此真实。

寒香立在窗前，看着少城发动车子静静地离去，她轻声地说，“少城，谢谢你！感谢你陪着我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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