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十天了,明仔和喜妮没有见面,他们通过手机短信互通消息、倾诉衷肠。明仔得知母亲从舅舅、姨娘们那里筹集到九万块钱,婚姻大事似乎有了保障,在短信里便显得自信了很多。他在短信中对喜妮说:
“我爸说彩礼只能先给你家五万。”
喜妮回复道:“没门!”
“不是我们家拿不出钱。”
“能拿出来就不要废话。”
“除非我们定下结婚日子。”
“本姑娘不卖!”
“那我就直接娶啦!”
“混蛋!”
“万一你家拿了我们的钱不把你嫁给我怎么办?嘻嘻”
“谁稀罕你家那点臭钱!”
“你是认真的?”
“谁知道你家有没有这笔钱!”
“我亲眼看到了哩。厚厚三垛子。”
“骗人!”
“骗你是小狗!”
“你就是小狗!”
“对,是爱你的一条小狗。嘻嘻”
……
“喜妮!”
“明仔!”
“嫁给我吧!”
“想得美!”
“亲一下总可以吧!”
“唔——啊!”
“唔——啊!”
……
他们就这样一边讨价还价,一边打情骂俏,日子说难熬也难熬,说过得快也过得快。总之,在明仔看来,他们的感情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但喜妮的心里仍然没有做出决断,她不甘心就这么跟一个穷小子牵手走一辈子。但明仔突然表现出来的自信还是被她直觉到了,所以她宁肯相信明仔家确乎有十几万在那摆着。明仔几乎每天都要在短信里死皮赖脸地求婚,她在不断的拒绝之后,内心也渐渐地松动了。唉,我,孙喜妮,打工妹一枚,就不要想着嫁入豪门啦!有郭晶晶的身材相貌还得有郭晶晶的命啊!但是,我对明仔还有他的家庭,了解真的不多啊,说什么也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林民强夫妇拿到钱过后,把段叔喊来,当面点给他看,然后把钱分作三份:五万块钱留作彩礼订金,三万块钱留作装修,余下的存到银行。他对段叔说:“他段叔,钱呢,你也看到了,我就要孙家一句话,什么时候给两个孩子成亲。只要定下亲事,我这就开始装修。估计两个月时间够了。我准备把房顶的瓦换了,再把孩子的婚房好好装修一下,添置新家具,其他地方简单搞一下,然后再浇个水泥场院。总可以了吧?十五万我说什么也不能一把头给他们,这年头,人心隔肚皮。”林大娘插嘴道:“那孙家女娃子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哼,要不是我几个哥哥弟弟妹妹……”老林向她瞪了瞪眼,她才打住。段叔觉得老林的话也在理,便当面打电话给老孙。老孙相信段叔的话,原则上同意了老林的方案,说要跟妻子商量商量。孙大娘不肯松口,老孙说:“你也不看看我们家喜妮多大了,过了年就二十七啦!这找对象跟人家提条件也得看看自家条件呀!”孙大娘生气了,说:“怎么啦?我们家条件差啦?女婿是老板,他林家有什么?听闺女说几个舅舅都不怎么样!”老孙说:“你个女人家想一不想二,你就不想想两个孩子已经相处将近三个月了吗?谈这么长时间恋爱,现在思想开放了,年轻人在一起,什么事不会有?万一出了丑,这亲事再黄了,将来怎么找人家?”这几句话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孙大娘紧张起来,嘴上却说:“这、这怎么会!我千交代万交代,我们喜妮不会的!”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说的这些,于是接着说:“依你这亲事就这么定了?”老孙说:“定了。”夫妻俩又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装修的事情就依老林,到时候孙家带着女儿去验收;彩礼钱一个都不能少,先交五万可以,余下的结婚之前必须付清,不然姑娘不给娶。为了打消老林的顾虑,老孙对段叔说:“反正他家给的钱,我们都会留给小两口以后过日子。另外我们到时候也会掏一笔给他们。”于是请算命先生打卦,把日子定在了阳历2010年1月22日,但没有告诉林家和喜妮。老林夫妇得到亲事定下来的消息,虽然没有准确的日子,但因为有段叔作保证,自是紧锣密鼓操办起来。如今一个月过去,房屋的外观已经非常漂亮了。明仔不停地打电话回家了解情况,及时地将信息反馈给喜妮。喜妮心里觉得并不踏实,因为静下心来想,这门亲事还是太草率了。不知怎么的,这些天与明仔虽然隔个把礼拜相会一次,她却对肉体的欢愉冷淡了下来。
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凉飕飕的雨一直下了七天,使人觉得憋闷,不由得产生悲秋情绪。明仔没有到喜妮这里来,喜妮也没有到南京去。天气转凉季节,正是容易感冒时候。十七日这天,天气好不容易放了晴,喜妮起床时感到懒洋洋的,她以为自己感冒了,硬撑着洗漱完毕,喝了一大杯热水,精神顿时好了很多。她穿上一件雪青色毛衣,外罩一件米黄色风衣,一根宽腰带轻轻揽住她的小蛮腰,下着一条深色紧身牛仔裤,脚蹬一双灰色高跟鞋,笃笃笃笃地下楼,然后上了人行道。路过每天买早点的煎饼摊时她站住了,老板忙着招呼她,因为是老顾客,不说都知道她要什么。等待中,一股油烟味儿钻进了喜妮的鼻孔,她感到一阵恶心,连忙快步跑到一棵行道树旁的下水道边蹲下来,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呕出来。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将起来,她知道她怀孕了,因为一向很准的例假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还像个没引信的炮仗似的。当她发现例假没有如期到来的那天她就产生过怀疑,并且紧张得一塌糊涂,不过她安慰自己道:“哪能就那么巧呢?”关于怀孕的知识,她一半得自母亲的传授,一半得自妹妹的经历和自己的道听途说(比如电视剧之类)。她从社会新闻上看到很多关于不安全性交造成严重后果的案例,但沉浸在激情之中的青年男女哪里顾得了许多!再说了,她和前任男友之间多次偷尝禁果并没有怀孕啊。谁知狗日的林明仔竟这么厉害,相处才四个多月,个把礼拜才做一次爱,而且大多是在安全期,居然就莫名其妙怀上了他的孩子!等她回到煎饼摊,老板见她脸色苍白,而且神情紧张而又沮丧,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姑娘身体不舒服么?那就到医院瞧瞧去,前面拐弯就有一家。”她定了定神,将钱交给老板,拿了老板递过来的塑料袋就走。她决定先不按照老板的话去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路上她不停地问自己。她咬了几口煎饼,喝了两口豆浆,又泛起恶心来。她把东西扔进了路旁的一个垃圾桶里,心事重重地上班去。一个上午,她都没有跟同事说什么话。宝珍和招弟感到奇怪,见她脸色不好,问她她说好像感冒了。午饭时,看见饭菜就想吐,由于害怕两个姐妹看出什么,她还是草草地扒拉了几口,就一个人离开食堂,走到僻静处,又吐了一回。晚上她走进一家药房,买了一包早早孕试纸,匆忙回到出租屋一验,试纸显示是阳性。她晚饭也不吃了,趴在床上啜泣起来。宝珍和招弟看喜妮今天神情异常,晚上跑来看她,她赶紧擦干眼泪,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跟两位说笑了一回,她们走后,却又趴在床上哭起来。她知道,这辈子,她的终身大事已经没有更改的了。她此刻特别看不起自己。她生出把孩子打掉的念头,便找到一家私人小诊所。医生是个温和的老头,听说她的来意,帮她做了检查,疼爱地说:“姑娘有婆家了吗?”她害羞地说有了。医生诧异地说:“那干嘛……”喜妮早已臊得满脸通红,说她还没想好嫁不嫁给那个男孩。医生说:“他对你不好吗?”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医生叹息道:“唉,大差不差就可以了。我是个退休医生,说良心话,打胎的事我轻易不能做,而治疗不孕的事情我倒更加乐意。我不想害你,身体吃了苦,万一以后怀不上……”医生的好心感动了喜妮,她庆幸自己找到了一家良心诊所——她不止一次听说过黑诊所把人治死的事情。医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安慰道:“现在奉子成婚的事情多的是,三个月之内几乎看不出来。我看你在期间把婚结了,以后提前生孩子,谁管你!”喜妮从诊所走出来,她决定嫁给明仔了。满打满算,肚子里的孩子只给了她三个月的准备结婚的时间,她孙喜妮要是挺着大肚子结婚多丢人!不仅丢自己的脸,更是丢孙家祖宗八代的脸啊!“这是命!”她告诉自己。想到这里,她反倒轻松起来。走着走着,却又犯了难:结婚可不是闹着玩的,得跟父母说呀,可怎么说呢?
十九日晚上,明仔由于实在寂寞难耐,便跟同事调了班,兴冲冲地坐上高铁跑到常州来,由于是下班高峰,他几乎站了一路。喜妮看上去很疲惫,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并没有显示出高兴的神色,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极力想和她调情,满心期待的干柴烈火却被喜妮的冷淡浇灭了。这不是以往的孙喜妮!明仔紧张起来,死皮赖脸地哄她,她并不像过去那样㨤㨤就酥软了身子,然后尽情享受床第的欢欣,圆圆的眼里却滚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来了。明仔感到莫名其妙,却又觉得她楚楚可怜,哀婉动人,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吻着她的眼角,颤抖着声音说:“好喜妮!乖喜妮!不要哭好吗?”喜妮过去只感受过他的激情,却从没感受过他的温存,这回居然大大受到了感动,便伏在他的胸前哽咽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说:“明仔,你这个小混蛋!你真的会一辈子对我好吗?”明仔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喜妮对我好用情哦!”喜妮含着眼泪注视着他的眼睛,明仔被盯得有点慌乱——这是他经验之外的眼神。他脑中突然飘过一幅电视里的画面,灵机一动,双膝跪地,双手掌心向上,对天发誓:“苍天在上,我林明仔今生今世不负孙喜妮!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喜妮心情大好,说:“嗯,你也该想想我们的将来啦!”明仔没搞明白,喜妮说:“叫你父母找人算算命,选个好日子啊!”明仔腾地从地上跳起来,头顶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欢呼着:“噢耶!孙姑奶奶愿意嫁给我咯!孙姑奶奶终于愿意嫁给林明仔咯!我林明仔从此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幸福的人!”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抱住喜妮,像是想把她揉碎了似的,一边狂吻着喜妮的头发、脸颊、眼睛、鼻子、嘴巴……忙不迭地扯下喜妮的外套、衬衫、内衣……他的喜悦感染了喜妮,她多想配合他狂欢啊,可是念及自己刚刚怀孕,又因自认为失去了要挟他的资本而不宜告诉他怀孕的事,于是喘息着说:“我、我要、要你做一个绅士、绅士一样的男人,再、再不要像前面一样、一样粗野……对你的喜妮温柔一点,对,再温柔一点!嗯,嗯——”明仔受到了鼓励,似乎品尝到了更加甜蜜的东西,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他觉得自己将一生一世回味这样的时光,而且一生一世每天都会度过这样的时光。在他的心里,喜妮是这样值得他去珍惜。喜妮的内心深处也漾起一圈圈幸福的涟漪,她想她从今天的此刻起,才真正是明仔的女人。“我可以打造一个极品男人,我可以的!”她在风平浪静之后从容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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