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怀念以前也好, 想念路卡也好, 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慕容浩每天把小哥哥小妹妹打扮停当, 送去上学, 然后自己回来, 不是打牌, 就是会友, 倒也潇洒。 姚谦早出晚归, 甚至一进了Printer 就好几天不归, 也已经是经常的事。 两个人的对话无非是孩子怎么样, 账单付了没, 房租交了没, 晚上做什么菜。
这边姚谦上了一个很头疼的并购业务。 有个中国土老板,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法国的一个药厂, 非要收购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姚谦她们所。 做为所里法国办公室唯一的中国人, 她自然当仁不让, 要跟合伙人接这个案子。 法国人虽然也懂得请客吃饭, 不过是牛排红酒晚餐一次就觉得完成任务了。 姚谦虽然没有在国内呆过, 但是要带客户唱歌甚至洗脚, 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中国的土老板姓耀, 虽然跟姚谦的“姚“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却马上迷信的觉得这个中国女律师是自己的吉星。 每次见了姚谦都满脸笑容, 交浅言深, 搞得姚谦很是头疼。
谢天谢地, 被收购的法国公司发现耀老板不好伺候, 赶紧从他们圣地亚哥的分部派了一个中国人副总过来帮忙协理收购的各种事宜。 此人叫做董皎。 姚谦开始听说, 是他们被收购公司美国主理研发的博士, 想象是个自己以前读书时见过很多的那种书呆子。 没想到董皎做了这么多年的高管, 居然摆脱了自己中国留学生的土气, 一身Ralph Lauren, 带副金边眼镜, 身材又瘦又高, 倒显得文质彬彬, 玉树临风。
收购自然要做大量的尽职调查。 姚谦没有Junior, 自然是看了个昏天黑地。 但是跟以前看完文稿就可以回家不同, 因为耀老板每次来都有很多要求, 她还要帮忙陪着, 活又没有别的人可帮忙, 搞的她焦头烂额。 董皎自从来了, 倒是非常帮忙, 有什么要跟他们公司法国或者美国总部联系的, 他都尽量帮姚谦一把。有时候耀老板要吃饭喝酒, 他也尽量少来麻烦姚谦。
但是躲过了初一, 躲不过十五。 法国合伙人已经多次嘱咐过姚谦, 千万不能得罪这个金主, 他要玩什么都要配着, 然后由姚谦买单到所里报销。 这天姚谦正在看着一千个尽职调查的文件不知所之, 耀老板来了, 问她巴黎有没有卡拉OK. 姚谦被他问的一愣, 她在巴黎住了这两次好几年, 还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人或者亚洲的卡拉OK。 她赶紧打电话问慕容浩。 慕容浩倒是知道中国城附近中国人韩国人开的好几家。
到了晚上, 自然是先吃饭。 耀老板不喜欢法国菜, 所以他们三个人就去了上海人开的小绍兴。 董皎是杭州人, 觉得那些甜酸的菜色很合口味。 姚谦虽然是北方人, 但是嫁给慕容浩这个温州人这么多年,也喜欢上了南方这些清淡的口味。 唯有耀老板, 喜欢大块吃肉, 大碗喝酒, 觉得菜量太小, 也不够辣, 无味。 一顿饭下来, 耀老板喝着绍兴加饭酒, 酒意就有了七成。
到了卡拉OK, 耀老板开始点些红高粱之类的吼歌, 唱的七七八八, 姚谦和董皎也只有叫好。 他一个人吼累了, 又缠着姚谦跟他唱“选择“ 那样男女合唱的, 唱着唱着就不由得想要拉姚谦的手。 姚谦左右闪避, 又不好意思跟他撕破脸, 无比尴尬。 董皎聪明, 让卡拉OK再给耀老板上酒, 他喝了两杯红酒就完全晕过去了, 呼噜山响。 姚谦和董皎互相对视一下, 策略成功, 两个人倒是有了那种同仇敌忾的默契。
董皎看姚谦又累又烦, 有点过意不去, 说, 我唱个歌给你听吧。 姚谦这么多年没听中文歌了, 又被耀老板闹累了, 欣然同意。 定睛一看, 董皎点的居然就是自己最喜欢的姜育恒的歌之一, 再回首。
再回首 雲遮斷歸途 再回首 荊棘密佈
今夜不會再有難捨地舊夢
曾經與你有的夢 今後要向誰訴說
再回首 背影已遠走 再回首 淚眼 朦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溫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對 多少傷痛和迷惑
姚谦听着他温润的声音, 想着自己这些年的起起伏伏, 爱恨情仇, 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董皎看出她动了心事, 就提议赶紧把耀老板送回酒店。 因为方便起见, 董皎跟耀老板住的同一个酒店, 两个人费了不小的力气, 才把烂醉如泥的耀老板弄回他的房间。 董皎就提议姚谦去他房间坐坐聊聊天, 说他的mini bar 里有不错的香槟。
姚谦被耀老板搞得心情极差, 想着现在回家,慕容浩不是打牌, 就是已经睡了, 也不过是一个人喝闷酒, 还不如跟董皎聊聊, 最起码还有个人说话。 虽然夜已深了, 他们孤男寡女, 似乎有点不妥。 但她为自己开脱道, 就是喝一杯聊聊天, 也没有什么。
到了董皎房间, 他脱掉穿了一天的西装, 露出雪白的衬衫, 带着两个金色的袖扣。 他解开袖口, 放到桌上, 姚谦仔细一看, 是个 “R“。 她微笑问董皎说, 为什么是“R“。 董皎洁笑笑说, 因为他的英文名字是“Richard", 里查德。 他想逗姚谦开心, 就又说, “也叫 Rick, 或者是Dick". Dick是Richard 的别称, 但也有很多别的意思, 姚谦会意, 不禁哈哈大笑, 空气中也就有了点暧昧的意思。
董皎打开冰箱, 开了香槟给姚谦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就聊起来。 说起来董皎比姚谦大八岁, 但是两个人出国的时候倒是差不多,因为董皎先在国内读了药学博士, 又工作了几年, 才出国读研究生。 两人聊起出国留学以及求职的种种, 更觉得经历相似, 心有灵犀。
姚谦看着他手上的婚戒, 就问, 你太太呢, 做什么的? 董皎看了她一眼, 似乎这个问题把他们从温情脉脉一下子打回了现实里, 有点不大好意思的说, 她呀, 学英语的, 在一个贸易公司做, 平常主要就是朝九晚五, 然后带我们五岁的女儿。
奥, 那跟我老大差不多大。 姚谦也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话已至此, 也只能大体说了慕容浩和儿女的情况。 董皎摇摇头说, 你没带婚戒, 真是看不出你是两个小孩的妈妈。
没带婚戒那是慕容浩没买, 姚谦心里说。 两个人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话说到此, 不禁都觉得有些尴尬无奈,反倒都没话了。
静了一会儿, 董皎小声的问, 你, 幸福吗?
姚谦一听这个问题, 忽然觉得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看看眼前这人, 风流倜傥, 温柔体贴, 而且是知识分子, 大公司的高管; 再想想家里那位, 无所事事, 饱食终日。 她轻轻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 她问, 你呢?
董皎看了她一眼, 仿佛犹豫了一下, 才说, 她跟你不一样。 你聪明漂亮,事业有成, 在老外的圈子里如鱼得水, 她么, 不过是在家带带孩子罢了。
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 还是这一天太长, 还是这个话题太沉重, 两个人说着说着, 姚谦就觉得两片软软的嘴唇吻上了自己。 这个吻跟她以前经历过的都不一样。 以前跟路卡, 是青春轻狂, 狂风暴雨; 跟慕容浩,而是水到渠成, 温柔而无波澜。 这个吻, 却是两个中年人之间的欲望和无奈, 既疯狂又绝望。
接下来的事情也是一样。 以前跟路卡, 好像是青春偶像剧, 美丽又肤浅。 后来跟慕容浩, 又好比是电视长片, 有意思但是家常。 现在跟这个里查德, 在这个似乎不会有明天的酒店里,仿佛是歌剧, 辗转反侧,颠荡起伏, 似乎连灵魂都要被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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