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吃的少,很快就吃完了,漱了口,回到服务台前站着,打开电脑看上午的洗车记录。
中午,阳光正好,偶尔有微风吹过,舒爽惬意。这时,一辆卡宴车缓缓地驶了进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位中年男人。只见他一米七五左右,穿着一件军绿色户外夹克外套,配同款户外长裤,裤子的口袋里不知道装的什么,鼓鼓囊囊。高大挺阔的身材,披着正午金色的阳光走了过来。阳光有些耀眼,待他走近了,孟真略眯着眼睛才看清男人的模样,那是一张略带着沧桑的脸庞,温和、沉稳,看一眼,便会让人产生莫名的信任感。他扫视了一下,看着正在吃饭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孟真的脸上,有些打趣地说:“在吃午饭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孟真看着他,笑着说:“您来的真巧,刚好我吃好了,正好有机会可以享受一下老板娘亲自出马,给您洗车。”
看着男人有些惊讶的表情,孟真说:“怎么?信不过我吗?”
男人说:“我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老板娘!”
孟真挑眉,说道:“确切地说,是老板。知道的人极少,而且轻易不出手。”
男人笑了笑:“那我岂不是很幸运?不过你这么瘦小,能不能拿得动洗车工具,能不能够得到车顶上?”
孟真歪着头看着他,笑着说:“能不能洗好,给你个机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男人仿佛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一般,认真地说:“好,试试就试试!”
孟真调皮的竖起大拇指:“英明!那请您把车开到洗车位。”说着用手指了指洗车位的方向。男人上了车,把车开到洗车位,下了车。孟真把工作服套上,走到他面前说:“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钥匙给我,您去贵宾休息区休息,我给您洗车;二是您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是怎么把您的宝贝车变成新车的!”
男人不由得笑了:“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变魔术的!”
孟真笑着说:“好的,应该不会让您失望。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
男人想了想,说:“车轱辘要着重洗一下,去了趟乡下,下面全是泥。”
孟真说:“那您别站的太近,喷您身上水!”说完拿起高压喷枪开始洗车。冲洗的时候严格按照规范的流程,先车顶,够不着就站在台上,冲洗的很仔细,前后窗、引擎盖、前保险杠……特别在雨刮器的角落,多停留几秒,后挡泥板和车轱辘的位子加大水压,冲洗的时间格外长一些,打泡擦车,每个位置都擦得很仔细,特别是在后视镜、雨刮器、牌照灯、车门拉手的位置,用细线缠住抹布,一点点的都处理干净。干车处理好后,检查一下轮胎压力,给轮胎上蜡,抹车处理后,又统一检查一遍,刚才还布满灰尘的车,登时就像刚从厂家提出来的一样油光铮亮!
孟真很满意,才开始进行车内部清洁。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真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围着车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像个精灵,于是,原本有些质疑的脸上渐渐地柔和了许多,嘴角也轻轻地上扬。
孟真先把车内用吸尘器吸了一遍,再把车座前移,却在车座下面发现了一条手串。她捡起手串从车里钻出来,对男人说:“先生,这是在您驾驶座下面发现的手串,给您!”说着递给到他面前。
男人接过手串,用手搓了搓手串表面的灰尘,顺手把裤子口袋的拉锁拉开里掏出一把刷子,刷了起来。边刷边说:“没想到它躲在车座下面,我找了很久呢,以为丢了。”
孟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感觉像他在变戏法。
肖一森看着她的表情,忍着笑,:“怎么了?嘴巴长那么大!”
孟真听他说,才回过神来,尴尬的说:“没想到,您这口袋里还有这种神器。我就是好奇,口袋里还有什么?”
肖一森抬头看了看她:“你想知道?那就给你看看!”说着又把裤子的口袋拉锁拉开,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用手把衣襟抻开,把掏出来的东西一一摆在衣襟上,有核桃、长的短的珠串、雕刻的挂件。
孟真眼睛瞬间放大,惊叹道:“这都什么呀?”
肖一森耐心的说:“这些都是文玩,长的短的珠珠是菩提子、挂件是石头、这个是核桃。”
孟真说:“核桃能吃吗?”
肖一森:“这是文玩核桃,是用来盘玩的,盘时间久了,会有包浆,盘得越久包浆会越漂亮,盘的越久也越有感情。”说完,又把这些宝贝又一一装回裤子口袋,拉好拉锁。
孟真一脸茫然:“不懂,不就是核桃吗,怎么还玩上了?”
肖一森:“你不接触这个,不懂很正常,就像这个手串,我都盘了两年多了,很喜欢,找不到了,心里各种想,各种没招没落,现在好了,被你找到了,心里一下子就被它填满了的感觉!谢谢你啊!”
孟真听他说,笑着说:“不客气!如果东西一时找不到了,也不要急着找,它也许就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您面前,给您体验一把失而复得的喜悦,然后让您倍加珍惜!”
男人听了孟真的话,沉思着,用手轻轻搓捻着手串上的每一颗珠子。
孟真有些好奇,问道:“看样子您很喜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不像是玉石,很轻的感觉。”
男人边搓捻边说:“这个不是玉石,是一种种子,叫凤眼菩提。”
孟真不懂,钻进车里,继续用吸尘器吸着车里的灰尘。那男人手里的菩提经过他的刷和搓捻,由之前的晦涩无光渐渐变得红润起来,明亮的阳光照在珠子上,竟然泛出微微的红色光晕!
四个车门大开着,男人看着孟真娇小的身子蜷在车里清理着,他知道那姿势有多不舒服,但是,孟真仿佛混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清理、吸尘。吸尘器的噪音很小,以至于感觉不到她的忙碌,仿佛她是在做一件极为熟悉而又轻松的事情,身量纤细,动作灵巧,姿势优美,让人心渐渐平静。
孟真忙着,男人看着,他似乎是在对孟真说,又像在喃喃自语般轻轻地说着:“菩提子你知道吗?凤眼菩提是菩提子的一种,主要产于尼泊尔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地区,因为珠子上天然形成的芽眼如凤目,所以得名凤眼菩提。藏传佛教中的菩提,指的就是凤眼菩提,而不是金刚菩提,也不是星月菩提。”
孟真一边忙着一边听着,心中暗想:“我什么菩提都不知道啊!”却也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着:“佛门修行的人,一般必备至少一串菩提材质的佛珠或念珠或手珠。有些著名的经文里也说过‘佛部用菩提子珠;观音用莲花子珠;金刚部用金刚子珠;修增法用琥珀珠;修息法用水晶珠;修怀法及长寿法用珊瑚珠;修诛法用人头骨珠;而修一切法均可用凤眼菩提子珠……’所以可知,凤眼菩提在佛教及修法门中的重要性。每一个珠子上都有一颗美丽优雅的眼睛让每一个烦恼都化成智慧的清气,并带来更深的思考与觉悟!”
孟真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蜷在车里,看向那个男人,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略带忧郁的脸上,在他脸庞的周围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暖光!孟真不由得看呆了,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有着怎样的故事?想到此,不由得暗暗笑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是一位普通的顾客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按下念头,又继续的忙活着,很快的收拾利索,把一切归置原位,下了车,最后铺好烘干的地毯。又检查一遍,确定无误,才走到男人身边,说:“先生,请您检查一下,是否合格?”
男人收起神情,柔声说:“不用检查,都很好!”
孟真看着他,认真的说:“想不到,小小的菩提子经蕴含着这么深刻的意义!”
男人沉声说道:“是的,小菩提里有大乾坤!你之前没接触过,还不能领略它内在的神奇力量。下次再来,带一串给你,让你亲自体验一下你给它带来的变化和它令你产生的感悟!”
孟真推辞道:“这么神奇!我倒很想试试,不过,您不用那么客气!您可以告诉我在哪儿买,我自己买。”
男人正色道:“这里的学问太大,首先是产地,尼泊尔凤眼和国产凤眼无论在皮色、密度还是盘玩效果上都有很大的差别。还有形状,国产籽大多以恶魔天使出名,形状不规则,尼泊尔的就好很多。还有皮质,尼泊尔的皮质,是所有凤眼菩提中最好的,密度和皮质直接影响盘玩效果,也是皮壳包浆好坏的关键因素。除了尼泊尔的凤眼,其他地区的都是嫁接品种。”
孟真越听越糊涂,接不上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男人,男人看着她的一脸蒙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问:“哪里买单?”
孟真立即说:“服务台,请跟我来。”说着走向服务台,男人则开着车向服务台,车停好,走到服务台,孟真顺手脱下工作服,挂在服务台旁边,说:“您喝点什么?”
男人说:“不喝了,我有茶水。”
孟真似乎想起了什么,把手伸到男人面前:“车钥匙给我!”
男人一愣,看着面前谈不上白嫩、也算不算细腻、甚至可以用“粗糙”形容的手,说:“要干什么?”
孟真挑了挑眉,故作神秘的说:“有用,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钥匙递给孟真,孟真接过钥匙跑向那辆卡宴,打开车门,拿出水杯,走回来,把钥匙还给男人,又把杯子里已经冷却的茶和水倒入垃圾桶,用热水涮了一下茶杯,倒掉,指着置物架上的各种茶叶罐问男人:“您是继续喝龙井,还是换别的茶?”
男人恍然:“还是龙井吧”
孟真清脆的答道:“好嘞!”说着,往杯子里倒了一些茶叶,又注满水,盖好盖子,放在服务台上笑着说:“您尝尝我们的龙井和您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深深看了看孟真:“好的,谢谢你!你的心还挺细腻的。”
孟真笑了笑:“哪有细腻,和手一样粗糙啦……这是收款码,您扫一下就可以。您如果对我的技术满意的话,可以办理VIP卡,现在正好有活动,充一千送一百,可以提前预约,不用排队。”
男人说:“那就办一张吧,你这洗车行不会说不干就不干了吧?”
孟真苦笑着说:“我们营业三年来,您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我们的洗车行场地、设备投资可不是小数目,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为了您这一千块还不至于!”
男人有些尴尬的笑着用手机在二维码上扫了一下,就传来语音播报“支付宝收款一千元”孟真说:“谢谢您的信任,请报一下您的姓名电话。”
男人说:“肖一森,电话是……”
孟真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好的,肖先生,这个是我的微信二维码,您可以加微信,下次来之前可以提前预约。”
肖一森看着孟真,迟疑了一下,说:“微信就不加了。”
孟真拿起一张卡在卡槽上划了一下,继续敲着键盘,随口问道:“为什么?我们是不会打扰您生活的,只是方便服务而已。”
肖一森却答非所问的说:“我老婆很漂亮!”
孟真愣了!随即涨红了脸,指着电脑显示屏,说:“您一定是误会了,请您看好,扣除这次的费用,这卡里现在的余额是一千零二十。”没等肖一森回答,直接赌气的把卡和名片递给肖一森,语气不善的说:“您的卡,请您收好,慢走不送!”
肖一森自知理亏,接过金卡和名片放在钱夹里,深深地看着孟真说:“谢谢你,帮我把车洗得那么干净,那我就走了。”
孟真没再看他,红着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头也没抬的说:“您客气了,洗车洗干净是我应该做的,再见!”
肖一森转身上车,逃似的将车开出院子。
孟真待肖一森将车开走了,才抬起头,愤愤道:“你老婆漂不漂亮,关我屁事,可恶的家伙!气死我了……”
孟纯走过来,拍着她的背,说:“你这车洗得时间可够长啦啊。他是不是以为你看上他了?”
孟真更生气了:“我看上他?别说他是一个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眼袋那么大的老头子,就是小鲜肉我也不会喜欢他!真是个奇葩!”
孟纯安慰道:“算了,生气犯不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看在他办卡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啊!”
孟真一想:“也是啊,他办了卡的,以后他会再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他!哼!”
小义和小天在旁边“吃吃”地笑了起来。孟真眼睛一瞪:“俩小屁孩,笑什么笑?”
小天强忍住笑,说:“孟真姐,你也有吃瘪的时候?这什么人啊,这么不开眼?”
孟真一脸忧伤的对孟纯说:“难道我真的老了?竟然被一个半大的老头子给嫌弃了……”
孟纯赶紧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不老不老,嫩着呢!我今天晚上回家再帮你下单,弄点好面膜,好好倒饬倒饬。”
小义也赶紧安慰她:“孟真姐,你不用倒饬,现在太年轻了,是那个山炮自惭形秽,自我安慰,才故意那样说的!”
孟真不再说话,坐在服务台里,深思飘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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