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将军府,被许州派来的人急匆匆敲着大门。
“慕言大人在家吗?”
慕府管家看着府门口穿着御林军服的人,皱了皱眉。
“大少爷不在府里,和老爷一起被请进宫了。”顿了顿,管家见似有要事要,便问。“老爷和少爷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果不忙,可要进府等候?”
“这……”犹豫了一下,摇头拒绝。“墨王府似乎在举行火葬,许州说速来请慕言大人前去一趟。大人既然不在,还劳烦管家等慕言大人回来跟他说一声,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急忙离去。可半道上想起许州临行前那那样子,一咬牙又半道掉头又朝皇宫跑去。
慕将军府门口,慕府管家看着那急匆匆的身影沉思了一会对着身旁的小厮吩咐道:“速去宫里找老爷,就说是许州派人来说墨王府在火葬,请大少爷速去一趟。”
“另外去一人去大少爷院落吩咐他们务必看好大少爷,所有人都必须把嘴闭严实咯!这件事绝不能让大少爷得知!更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
“小的明白!”
管家没有再说,但跟随身侧的小厮确是个聪明的。见其脸色凝重,忙应声离去。
墨王府如今势弱,前程难料,但看如今下场必定不好。老爷早有吩咐,大少爷虽是聪明,有勇有谋,却在情之一路上却格外固执。若是墨凉郡主有难,绝不能让其知晓,免得意气用事,白白搭上他和将军府。所以早早的就把大少爷困在府内不得出入,只希望待一切事过之后再做定夺。
只是,墨凉郡主亡故的事天下人尽知,这又能瞒得了多久?
摇了摇头,管家无奈。只希望大少爷这边能瞒的越久越好!
漫天大火,墨王府外议论纷纷,王府内却安静悲戚。
墨王府自行火葬郡主的事随着那恶臭的烟雾传遍了南禁城,许州自知无法瞒住,早在确认后便叫人进宫将这边的事情跟皇上禀明。御林军的行为,墨王府的人看在眼里,心中愤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勇阻止拦下。
如今王爷被囚,郡主不得不举行火葬,墨王府多事之秋经不起再一次折腾出错了。自己身为王府管家,主子 不在,那他就的守好王府等主子回来。
火葬的味道及其难闻,可如今墨王府剩下的都是些忠心与墨涛的。即便熏得难受,也都默默忍了下来。流年的泪几乎流干,嘶哑的哭声最后沉寂。只是那眼睛里浓郁的悲伤却怎么也化不开,死死的盯着渐渐熄灭的火焰。
没了,都没了……
她的小姐没了……
什么都不剩了……
小姐……
小姐……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张熟悉稚嫩却总是一副异常冷漠的脸。
“解了吧!她不适合呆在莲楼了!”
“为什么?小姐!你告诉流年哪错了,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会改的,真的!小姐……”
“你没错,只是我不需要你了。”
耳旁,似乎还能听见那日小姐对自己说的话,那般无情,那般冷然。现在再次回想,才发现……
小姐,你不是不需要流年了,而是不要流年了!
你把流年丢下了!
就这样丢下了……
随着那最后一丝火苗的熄灭,早已精力透支的流年眼前一黑,撑不住终于昏迷了过去。
断情见状,皱着眉头弯腰将流年抱起。离开前又看了眼中途离开又回来的侍卫带着另一个人似乎也是同一队中御林军内的侍卫,凑在许州耳边说了些什么。许州脸色黑沉,望着那已熄灭的篝火神色复杂。
敛下神色,没有多问,沉默的抱着流年大步离开。剩下的事,王管家自会安置妥当。
等这边事情处理完,王爷也该回来了!
可是主子,你的决定承载了太多人的痛与伤,包括你在意的人们。若你此刻能看到,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
遥望着墨王府内浓烟滚滚,墨凉听着身后夜魅说着如今城内的情况,特别是墨王府的。那常年无情绪的眸子,此刻略过一丝复杂与愧疚。只是这抹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被无尽的寒凉代替。
她若“活”下,以那人的脾性,只会让墨涛因她而一直顾忌,受制于人,直到毫无价值。那时候,他们父母二人,以及这偌大墨王府只怕迎来的只是灭族之祸。
什么与太子的婚约,什么皇恩浩荡,天赐良缘。当没了价值,谁的父母能忍受自己家最有出息的儿子娶一个随时面临死亡危险,还是对自家仇视的女子?更何况那是贵为一国最为尊贵的太子,年纪轻轻便身负雄才伟略。那人又怎会真的舍得委屈了自己最为优秀的出色继承人。
而又有哪一家的贵公子愿意娶一个自小便是活不久的病秧子?除了真爱以外,只剩下利益和利用。很明显,她墨凉和那高贵的太子明显不属于前者。
无论是谁,如今的她都招惹不起。可她若“死”,也算暂时切了一条那人控制墨涛,逼他妥协的一个选择。更是从明转暗,为自己和墨涛争取了一定的时间扭转乾坤。而转暗后的她,可以做更多平日不方便做到的事情。
她若想争出一条活路,那只能学会用尽办法和那人,甚至更多人争夺,爬上足够保全自己和自己要保护的人的实力。这会是一条血路,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她为了存活,如今别无选择。毕竟炸死这件事有太多漏洞,经不起推敲。现在只是那人各方麻烦事频发,焦头烂额暂无闲暇仔细考虑而已。可若有了时间……
不,她会让那人有这个时间的!
南方水患严重,家园被毁,百姓被淹,流寇四起。而当地官员不但没有任何补救措施,却对百姓镇压,禁止不好言论传出。自己却举家逃离。但上诉朝廷的折子却只是轻飘飘几句索要灾银,却对灾情言不符实,轻轻几句就略过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官员都如此。也有些良心父母官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参与自救,上呈的折子里是一五一十将事情陈诉清楚。只可惜,那几个难得不糊涂的却被自家上司给坑了。那折子不但没有被快马加鞭送到皇帝手里,更是第一时间差点被毁了。
如今,距离水患已有三个月多时间。当地的武力镇压随着瘟疫开始流行,百姓为了生存而开始暴乱。眼看就要无法镇压下去,这才逼不得已将实情禀明。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暴乱,已经变得声势浩大,就连那些本已逃离的部分官员,也被暴起的民众斩杀了三四个。虽然那几个如实上报的官员管辖地还未曾暴起,但是也已经被人带动,只是被他们死死劝解住了而已。当然,这也已经抗不了多久了!因为瘟疫无人医治而蔓延到了没遭难的城镇里,朝着皇城而来。
这个时候,等到那人知晓再进行处理也已晚了。
这件事,墨凉未曾插手阻拦什么,只是让眼线调换出那些本该销毁的奏折和收集各方的罪证而已。至于难民……
敛下眼帘,收敛心神,看着逐渐消散的烟雾和散不尽的恶臭,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
可是墨凉顾忌了很多,想了很多,就是没考虑到若是连没有了牵制,那么那人便更可以无所顾忌的对付墨涛了。帝皇心思,岂是那般容易猜测和掌控的!
自此,莲楼后院多了一座墓。碑上写着“墨凉”二字,没有多余字样。四周是她母亲最为喜爱的樱花树,只是此时已经过了花期,看不到那花朵锦簇的绚丽。
墨凉入葬第三天,墨涛听闻女儿被火葬的信息后又吐了一次血的事传入御书房,皇上甚是担忧,急召御医前去救治。
第五天,墨涛重病的消息传遍整个的南禁城。听说皇上为此斩杀了几个御医,却仍旧无法挽回墨王爷的性命,因为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第八天,皇上收到急报,南方水涝导致瘟疫蔓延,如今已至十多个周遭未受水难的城镇也感染瘟疫。其中还有一则,墨王以整个墨王府家产换求妙医谷中人救治灾民的内容夹杂其中。
第十三天,朝堂弥漫着阵阵威压。数十人被关押死牢,两三天被斩首示众,以欺君罔上,冤枉墨王墨涛之名斩首。还有七人被禁足与家中反思。
当天,墨王冤屈被平,皇上一脸痛惜和愧疚的模样亲自送墨王回府的事被众人看在眼中,传了出去。而墨涛府门口求恩准辞,皇上恩准,虽一再“不舍”出言挽留,可终归抵不过墨王强硬的态度而妥协。只是皇上也未被请入王府,被拒门口。待恭送帝皇离开之后,墨王将王府内剩下的人召集在大门口,当着所有人都面解散了,只留下部分“死忠”留在王府看守凉郡主的墓。
这般种种,短短半月不到就迅速全传遍了整个国度,刹那间流言纷纷而至,各种版本和猜测遍布。
只是没人知道,回府后的墨涛见不到女儿最后一面,就连尸身也被毁,最终只剩下一座立下衣冠冢的碑前静默立了一夜。最后还是守在身后的管家王勇在其昏迷后才带回去点了安神香,这才让墨涛终于在精神紧绷中勉强休息了段时间。
更没人发现各方消息,如今都已被顺利并最快的速度传入墨凉手中。
这个时候,远在青石村的墨凉已经和她的三位师傅汇合。
当初决定诈死的时候是瞒着三位师傅的,可惜她这三位师傅可不是没见识,没手段,没能力的。原本看着自己的小徒弟遇刺重伤而死那一刻,而他们因为离得远,措手不及之下没来得及救下,心中愧疚,便未曾离开。想着暂住在客栈之内想要参加葬礼,却未料尸体腐烂速度异常之快,而皇上又不允许王府的人出入。他们都不是蠢人,自然发现了异常。经过多番研究和探讨,又经过夜探王府冥堂等巡查之下才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弟胆子有多大!竟然敢欺君罔上,天子眼皮底下诈尸?
当他们发现死的不是自家小徒弟之后,心中更是又气又想笑。这没良心的小家伙一声不吭的就这么大胆行动了。而这份心思和城府也让他们有着不安,特别是南漓陨,此刻格外的沉默,眼底藏着忧思。
何轻芜和石伯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南漓陨在担心什么,心底也是一紧。不过,他们就算能把她教成绝世无双,若是敢持所学搅动风云乱天下,那他们也一样能杀了她。
想到这,心中大定。于是几人决定,让还留在墨王府内的侍卫暗地带个话给那个不肖弟子:她还未出师。
是的,她还未出师!那么该学的就是没学完。既然没学完,那就继续得学。只要她一天没出错,那她墨凉就一天便是他们三人的小徒弟,他们便会一直管束她,看着她。
话语传出后,三人也不着急了。他们相信自己的小徒弟有本事诈死,那就有本事善后,以及联系自己。若是连这点事都无法解决,那闹这么大,只能说最后便是自找死路,活该。
就这样,三人便在客栈静候佳音。该喝酒喝酒,该喝茶喝茶。该跳舞的跳舞,该抚琴练剑的抚琴练剑,一切都有条不絮。
看着曾经令人羡慕,让人视为眼中钉的府邸如今清冷空荡,而那曾经用血换来的所谓荣耀的墨王府的牌匾,此刻正被留守的人小心翼翼的拆下。
“烧了吧!”
王勇扶着墨涛,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主子和府门口扶着牌匾不知所措的下人,沉了沉声吩咐道。
对于主子来说,墨府才是家,有小姐的地方才是家。但是他知道,南禁城的墨王府,并非是主子和小姐的家,从来就不是,哪怕最荣耀的那段日子,他们也从未认同这个地方。小姐对这里的厌恶,主子对这里的痛恨,他们这些奴仆其实都明白,看在眼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这牌匾,可是御赐之物,这烧了……
“收到仓库就好”
烧了?他倒是也想烧了它!可偏偏如今不能烧。
墨涛心中明白,现在看似彼此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可是实际上,他仍旧有顾忌无法动自己,否则自己也不可能活着出来。真当那人是顾念所谓的师兄弟情意?还是以为那人知道他时日无多,真会让他安度晚年?
都不是!那为什么放他走……
墨涛眼中闪过寒芒,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另外,他们什么时候来收回府邸,你们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至于你们的月银……”墨涛顿了顿,看着王勇。“每人留五年的月例,包括每年节假日的赏银。”
说完,又看向那两个还拿着牌匾的人。“五年后,无论府邸还在不在,你们都可以离开。”
“放好牌匾后,让大家都去书房等王管家。去吧。”
秦羽,我墨涛发誓,即便是死,也会拉上你一起的!
你等着我,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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