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过后，两个人在商业街见面。
“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还是曾珠儿先说话了，不过并不是打招呼或者问好之类的话，不是你好之类的客套话。而是一句硬生生的责问的话。
“这是约会迟到了的感觉吗？”
曾财毕竟是哥哥，说话的时候有点自以为是了，毕竟哥哥的身份在，训斥比自己岁数小些的人的时候，还是颇有架势的。
“约会？？我和你？？”
曾珠儿故意张大了嘴巴，那口型的大小，都可以塞下一个苹果。牙齿和舌头全都暴露出来，仿佛一头狂起来的野兽。
“怎么？？你还看不上我了？？”曾财上下打量一下自己，虽然头势有点别扭，但是还是认认真真把自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我哪点不好了，还配不上你了？”
“你这副模样，配我？？”艾妮妮使劲甩了甩脑袋，仿佛瞬间有些不清醒的样子，可是并未没有喝酒，说：“我呸，还差不多。”
“说什么胡话呢！”曾财忽然来气了，身子不自觉地立起来，以高半个头颅的姿态看着曾珠儿，说：“你哥这么优秀，难道还配不上你这么个傻丫头？”
“优秀？？”曾珠儿又使劲摇了摇头，说：“我看是油锈，地沟油也铁锈，还不是铜锈，是铁锈。”
“说什么胡话，臭丫头。”曾财气得找不到话说了，看着曾珠儿的躯干，气上心头，仿佛要揍她的样子。
“难不成哥还想动手打我吗？”说着曾珠儿故意活动起手腕来，但是脚控制不住，往后退缩了一点点。
“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的时候，曾财装模作样抡起了手臂，举在很高的位置。
“你当真以为我怕吗？”
曾珠儿理直气壮地说，还伸直了脖子，但是脚已经明显往后退了，很明显地往后退了半步，曾财看到了。
“你不怕，你别往后退。”
曾财指着曾珠儿的脚说，仿佛她的脚上有一只蚂蚁，曾财一眼就看到了，而曾珠儿还没有看到。
“我还往前进了。”
说着，曾珠儿胸膛一挺，猛地抬起腿，举得很高的位置，仿佛要迈出一大步，却只小小地往前迈了半步。
“你别怕呀！”曾财还是指着曾珠儿的脚，说：“你再往前半步，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这是一步，不是半步。”说着曾珠儿原地跺了跺脚，然后小心翼翼又往前边走了一点，说：“这又是一大步。”
“大步？？”曾财看着曾珠儿的脚，左右来回看着，说：“大步比小步小，小步比大步大，你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屁！”曾珠儿嘴唇一哆嗦，说：“还有闲心跟我玩儿绕口令。”
“这不是绕口令，这是真理。”曾财说，挺严肃的样子，仿佛许多次跟艾妮妮讲话一般，那股严肃劲是类似的，说：“真理握在我的手上。”
“说得你是大学教授似的。”曾珠儿嘟嘟嘴，说。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是大学教授。”曾财挺了挺胸膛，说：“胜似大学教授。”
“说得你上过大学似的。”曾珠儿嘴再次一抖，说。
“说什么胡话哩！”曾财忽然挺直了胸膛，拍着自己胸口的位置，说：“你哥的大学学士文凭难道是白考的？”
“哦，对。”曾珠儿忽然挠挠脑门，说。
“你还知道对。”心头的怒气平和了一些，然后曾财说：“傻丫头，你以为你跟你哥一样呐，你只是个高中毕业生，比你哥，差一截。”
“差八节。”曾珠儿不爽了，说。
“你当你哥是竹竿吗，差八节？”曾财说，看了一眼曾珠儿的眼神，说：“平时就看你傻乎乎的，不怎么会说话，没有想到这么些日子不见面，你还是傻乎乎的，不会说话。”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曾珠儿指着自己，说：“我说的是流利的普通话。”
“得，”曾财指着自己说：“难道我说的是流利的英语吗？”
“你会翻译不？”曾珠儿忽然问。
“怎么了？”曾财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曾珠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会翻译不，哥？”曾珠儿又问了一遍。
“不会。”曾财诚恳地摇摇头。
“那你说的就不是流利的英语。”曾珠儿说，挺肯定的样子。
“那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什么，我跟你说的是流利的哪国语言？”曾财指着自己的嘴唇，说：“难不成法语，俄语，德语吗？我现在是在用德语跟你交流吗？”
“我语感好，你说哪国语言我都听得懂。”曾珠儿指着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仿佛还有几分底气的样子。
“那是心电感应，不是语感。”曾财说，指着曾珠儿的嘴巴，说：“你英语的语感好，不代表你德语和俄语就行呐。”
“语感好，学外语快。”曾珠儿说，仿佛在表扬自己的样子。
“这不是在高中英语课堂上，别扯这些。”曾财指着自己，说：“你说得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英语老师正在课堂上上课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呀？”
这一次，曾珠儿是真张大了嘴巴。
“我怎么不记得。”曾财指着自己，说：“第一个十年都还没有过，我怎么会忘了那些事情呢，同学往事。”
“哦。”曾珠儿点点头，傻傻的。
“难不成你忘了？？”曾财忽然大吼，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嘘！嘘！”曾珠儿连连给曾财打手势，压低嗓门，说：“你生怕别人听不到，还是怎么的。这里是商业街，这里这么多人。”
“这里没有你的同学。”曾财大吼，然后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周围确实有好多人，不过并没有人回头看曾财一眼，并没有因为曾财大吼，有几个过路的看这里是怎么了。
“你小声点。”曾珠儿弯着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说：“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有我的同学怎么办。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万一这里有我的老师，我都不知道，那可怎么办，他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我撞到了我的老师，那可怎么办。所以叫你小声一点，你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我耳朵又不是听不到。”
“这里没有你的同学。”曾财再一次大吼。
附近有几个人回头看了曾财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你真的没有同学在附近。”曾财再一次大吼，表情极其夸张，上牙和下牙之间的距离拉得尤其大。
“你小声点。”曾珠儿也大吼了，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你这该死的，怎么说话这么大声，别人在周围。”
“你真的没有同学在附近。”
曾财再一次大吼，同时原地转了一圈，仿佛一个机关枪，对着周围的人扫射一圈。
“我难道怕他们听到吗？”
曾珠儿也一阵大吼，同时也原地转了一圈。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看着彼此的鼻子。
“你当真以为我怕吗？”曾珠儿小声说，确保近在咫尺的曾财能够听清楚，而离他们太远的人又听不到。
“你不怕，你不怕。”曾财重复了几遍这个话，但是没有完整的意思，曾珠儿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傻乎乎看着他。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曾珠儿脑袋一歪，斜着眼睛看着曾财，说：“你只是在说话，但是我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你不是语感很好吗？”曾财说，鼻子里一阵哼气。
“可是你的普通话不流利。”曾珠儿说，笑了笑，有些邪恶的笑容。
“我的英语好就行了。”曾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仿佛在骂自己的样子。
“可你说的也不是英语呀。”曾珠儿注视着曾财的眼神，说。
“你不是语感很好吗？”曾财指着曾珠儿问。
“英语语感好，不代表普通话语感好呀。普通话语感好，不代表英语语感好。”曾珠儿说，看了曾财的眼神一眼，说：“你怎么说话逻辑不通，感觉怪怪的，哥。你脑子不清醒了。”
“你不是说你语感很好吗？”曾财还是那个话，问曾珠儿。
“语感好也不是万能的。”曾珠儿说，小声的样子，有些底气不足，说：“类似有人找爱迪生，那个万能溶液的事情。”
“你不是自称语感好吗？”曾财问，有些严厉了，和自己的亲妹妹过不去似的。
“语感好是好，可那个也不能代表全部呀。一种语言，最起码，我知道的，还有语法了。光有语感有什么用，语法不知道，语法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曾珠儿说，眼神有些飘忽了，说：“想起上学那会儿的事情，学语法可枯燥了，老师不会讲，学生不会学，还要每天都浪费时间去学习。”
“那你语感好有什么用？”曾财这么问，带着批评的意味。
“在你面前炫耀。”曾珠儿指着自己说。
“在我面前炫耀？？”曾财指着自己的说，仿佛要责骂自己的样子，说：“难道你哥的语感不好吗，你哥可是大学学士学位，怎么可能连你一个高中毕业生都不如，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大学学士学位的人，可能连一个高中学生都不如吗？你又不是大学在读。”
“自以为是。”
曾珠儿的嘴唇哆嗦着说。
“艾妮妮才最喜欢这么说我的。”曾财说，有些不想说了，但是依然话题已经扯开了，还是继续往下面说，于是说：“她在家里最喜欢这么说我，说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说我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说我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
“我是你妹。”
曾珠儿说，还冲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其实是指说话的对象，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夸赞自己。
“她是你嫂子。”曾财说，指着自己家的方向。
“她承认了吗？”曾珠儿头一歪，说。
“你存心气我，是不！！”曾财指着自己，说：“我约你出来，不是让你拿我当出气筒，对着我一顿撒气的，我出来是来找你聊天来了。怎么感觉我是你的出气筒，你有什么气都对着我撒似的。”
“你是我哥。”曾珠儿说，脸上扬起了开心的笑容，但是曾财并没有讲笑话，类似在艾妮妮身边时候那样。
“是你哥又怎样？”曾财指着自己说，仿佛你哥不是一个好字眼。
“你就应该接纳我。”曾珠儿指着自己说，很开心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不接纳过你吗？”曾财说，停顿一下，脑子里短暂想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排斥过我的妹妹吗？”
“所以你得学会保持沉默。”曾珠儿说，表扬自己的语气。
“什么意思？”
曾财有些闹不明白，挠了挠脑门。
“你得学会该闭嘴的时候闭嘴。”曾珠儿换了个说法，还是刚才那个意思，不过依然没有说透。
“到底你要说什么？”曾财说，尽量用缓慢的语速，虽然他的心很急。
“你得包容我。”曾珠儿说，话已经说到了明处了。
“包容你，也不见得你可以拿我当出气筒呀。”曾财说，看了一下自己妹妹的眼神，然后说：“我是你哥，不是你的出气筒，没有必要这样对待你哥吧。我可不是你的出气筒，我是你的哥哥，你的亲哥哥。”
“那你刚才那么大声吼？”曾珠儿说：“一点都不体谅自己的妹妹，这附近这么多人，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不记得高中时候的很多事情，那多丢人呐。”
“你记得班主任的名字不？”曾财说，有技巧性的。
“记得。”曾珠儿点点头。
“你记得英语老师的名字不？”曾财又问，稍微侧过去了一点问。
“不记得了。”曾珠儿摇摇头。
“唉。”曾财长叹一声，然后问：“你记得语文老师的名字不？”
“好像姓王，好像姓黄，不记得那么清楚了。”曾珠儿忽然愣了一下，说：“哥，你怎么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不想要回答你这些问题。”
“你真是人才。”曾财迫不得已，冲曾珠儿竖起了大拇指，说：“举世罕见的奇才，难得一见的人才，你才离开学校多久的时间，这些事情居然不记得了。”
“忙着高考嘛，哪个人有心思去背别人的名字。”曾珠儿指着自己说，然后忽然发觉不对劲，然后指着自己躯干旁边一点，说：“我还不记得我同桌的名字，在高考前和我同桌的人，那个人是谁，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男的，和我同岁，不是留学生，是和我同年的。但是名字，确实没有印象了。”
“你真是个人才。”
曾财使劲甩了甩脑袋。
“怎么了，哥？”曾珠儿指着自己问：“我这么记性，有什么不好吗，高中还是拿了毕业证的，我。”
“有话没话，在一起就是感情。”曾财忽然说。
“对。”曾珠儿猛地点点头，说：“哥真会说话。”
“来一顿适当的饭菜，这是感情的纪念。”曾财说，笑了笑，却不是看着曾珠儿，而是看着天空，仿佛那上边有什么东西。
“你请客。”曾珠儿马上拽住了曾财的胳膊。
“走！”曾财手臂一扬，指着前面，说：“今天将就，就吃一顿地摊烧烤。”
“好呀。”
两个人就朝夜市的地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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