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戴过牙套吗?
所谓的牙齿矫正,其实就是将那些没有按照人的意愿生长的牙齿,强行拉回某一水平。
起初牙套的拉扯力常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酸痛,像是每一颗牙都在奋力抵抗。
时间一长,痛感不再,牙开始一点点变得整齐划一,就像是它们放弃了抵抗,主动靠拢了人所预期的方向。
牙齿有了畸变,能靠外力强行矫正。人有了反骨,也能靠暴力强行同化。我想李玩最能感同身受。
《狗十三》|人反抗的下场,是被强行同化影片一开始就是李玩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我安慰的话,然后咧着嘴,左右展示着她那一口牙套。那是导演在说,李玩也终将如她那一口乱牙,在强行矫正中失去原先的棱角。
看看李玩的青春吧,满眼只有强行接受和暴力驯化。最初是由不得她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后来是不顾她的意愿,强行被父亲改掉兴趣小组。接着是父亲未询问过她是否喜欢,直接把狗送到她面前。然后又是一系列的暴力压制:强行接受丢狗的事实,暴力之下向找到狗的谎言妥协,不得不笑着接受突然多出来的弟弟,酒局上被迫喝下红酒以保全父亲的尊严。
但是在我觉得,至少之前的这些事件都是外在力量的强迫,可悲的是,最后李玩自己也开始主动对自己进行强行矫正。比如她强忍着恶心喝下牛奶,强忍着心酸吃下红烧狗肉。至此,她终于彻底完成了“被懂事”的改造。
李玩从这些暴力驯化和强行接受中学到的,或许只有一件事:长大,就是一个精进演技的过程。所谓的长大了懂事了,不过是学会了自我欺骗,学会了左右逢源,学会了隐藏自我。
说到底,李玩对于成人世界的想象的崩塌,源于成人们表现出的不堪。他们糊弄别人,也糊弄自己,哄骗别人,也哄骗自己。所以李玩才问高放“你见过真正的大人吗?”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李玩的堂姐——李堂。与李玩相比,李堂已然被同化成了一个准大人模样。家庭成员之间,她已经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地转换角色,作为两个极端之间的桥梁。青春期的爱情里,她也比其他人来得早熟,懂得及时止损,也并没有与谁鱼死网破。酒桌饭局上,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收到礼物还会刻意压抑喜悦说几句客套话。李堂,是李玩的未来。
另外,我很喜欢父亲向李玩道歉的那场戏,李玩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对父亲的告白无动于衷,送走父亲后,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理解这样沉默的李玩,她选择握手言和,其实不是真的原谅或者放下了什么,也不是学会了妥协与苟且,而是知道了不妥协也没办法。此刻开始,她的所有棱角、倔强和反抗开始向内生长。
《狗十三》|人反抗的下场,是被强行同化再来看看爱因斯坦。李玩喜欢物理,她把梦想给宠物起为名字,好用来安慰自己,想要的就在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
加之狗是父亲送来陪伴李玩的,那么不小心丢掉了的便不止是一只狗,更是以为可以恒久拥有但终究还是握不住的父爱。何况狗不过是个诱饵,这份父爱本就没有太高的纯净度。
之后“失而复得”的爱因斯坦并没有得到李玩的喜欢和照顾,而是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彼此过活。这也就意味着,伴随着家人的谎言、父亲的殴打、弟弟事件,李玩与父亲的距离渐行渐远。
最重要的也最核心的是,爱因斯坦是李玩的影射。真爱因斯坦温顺、可爱、和善。假爱因斯坦暴躁、反叛、倔强。真爱因斯坦的结局是走失,假爱因斯坦的下场是死亡。一切恰如一路转变的李玩,由被迫顺从,到奋起反抗,再到彻底妥协,由丢被迫丢失自我,到最后亲手“杀死”自我。
在李玩与爱因斯坦之间最令人感触的,莫过于她推开试图用菜篮子镇压爱因斯坦的父亲,缓缓蹲下来安抚爱因斯坦的那场戏。至此,李玩与假爱因斯坦和解,也与假爱因斯坦融合。假爱因斯坦的反抗,也是李玩的抵抗,假爱因斯坦被武力镇压,也是李玩的叛逆被暴力驯化。
当然,与爱因斯坦所不同的是,狗反抗的下场是被送去狗肉店,人反抗的下场是被迫同化,狗可以不顾性命地为保尊严绝食而亡,而人只能一点点放弃尊严踏入所谓的懂事洪流苟且活着。
电影尾声蛮有意味的。人之一生,如履薄冰,即便小心翼翼,也难逃摔跤之命。然后一边哭着闹着抵抗着,一边不得不艰难起身继续前行,昭昭如此,李玩如此,父亲如此,你我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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