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清明节期间,我都会去乡下老家一趟,一是为了上坟,二是乘机看看老家的街道和老家的街坊邻居。
近二十多年,老家的小镇已经面目全非。那些熟悉的村舍,都已经像变魔术一般地消失,代之以一幢幢现代化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楼房。
但是不管怎么变化,我依稀记得原来老家的位置,毕竟大多数大街小巷的大致位置与方向仍然未变。最让人揪心的是,老家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
我在乡下老家曾经搬过一次家。搬家前的老房子是一幢两层楼的木房子,和邻居的房子衔接在一起。
我家的房子楼上楼下共有五十多平方,和邻居都是隔着薄薄的老旧木板构成的墙壁。我们邻里之间除了鸡犬相闻,夜间还可以隔着木板墙聊天讲故事。我小时候听过的很多民间故事和传奇,都是隔着木板听隔壁的阿婆讲的。
我至今仍然怀念住在我家隔壁的张阿婆,阿婆有三个儿子,都已经结婚,由于阿婆家的房子很宽阔,有很多房间,他的儿子们结婚后都住在独立的房间里。这样,一家人仍然住在一起,非常热闹。
张阿婆的二儿子在结婚以前,曾经养了一大群的鸡和鸭,鸡蛋和鸭蛋都会拿到街上出售,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张阿婆看我一人在家时,经常把煮熟的鸭蛋和鸡蛋偷偷地塞进我的手里。
我记得小时候,生活节奏比较慢。农村文化生活也比较贫乏,电视机也没有普及到农村。除了电影院里偶有电影之外,最热闹的就是农村的社戏。尽管这些社戏连普通话都说不准,但是农村的老小仍然会津津有味地看到深夜,而我往往早在我妈的怀里睡熟了。
多数冬天的夜间,人们吃过饭,喂过猪,就把鸡鸭归笼,洗刷一番,一般早早就上床睡觉。
夏天,张阿婆家的客厅里经常像是聚会厅,我的父母经常带着我到阿婆家串门。阿婆的儿子儿媳和我们一家,就像是一家人,大家围坐在一只风力颇大的吊扇下面,谈古论今。
后来我家也搬进了五六里外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新房,加上我后来到县城读高中,就离开了老家,再也见不到张阿婆了。
后来由于改革开放,听说张阿婆的大儿子开了商店,二儿子办了工艺品厂,小儿子则学了修钟表。留在老家的街坊邻居也越来越少,每个人都变得忙忙碌碌。
我大学毕业回到县城工作后,我全家已经搬到县城。有一次有事去老家,当时老家的那片旧房子还在,但是已经明显破败与寂寞,只有几个老人依然住在那里。
我意外地发见,其中就有张阿婆。她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多更深了,虽然弯腰驼背,但是精神仍然矍铄。看见我时,她一眼认出了我,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并说:“一转眼,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她用她两只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右手,久久不放,就像握着宝贝,她的眼圈似乎也红了。
我笨嘴拙舌,一时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就机械地回答她的问话,陪她说话。当我离开时,她仍然站在屋前,目送着我远去。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但是,遗憾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张阿婆什么时候去世的。我记得多年前我到老家上坟经过那片老房子时,那里已经荒废无人了。据说张阿婆也早已经去世了。
现在的老家,曾经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曾经的小伙伴,也已经散布在各地。留在老家的一两个儿时伙伴,也都头发花白,但是仍然能勾起我对老家的亲切回忆。
不管怎么说,留在我记忆里的老家痕迹,如今已经越来越少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