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繁花(七)
在我的印象中,上海大约有四位能用白话文的沪语来创作小说的作家,他们分别是韩邦庆,张爱玲,王安忆和金宇澄了。韩邦庆笔下的十里洋场,张爱玲笔下的海上传奇,王安忆笔下的史前上海,金宇澄笔下的不响最大的写作手段或是方法,套用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人员很形象的一句话来说,他们就是用一万个好故事争先恐后冲向终点。我不知道这个终点指的是什么样的终点,是指今后再也没有人能写出像他们一样的小说来了。
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可以说是一种写作上的艺术特色的展现,或是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写作上的技术特色的展现。小说的语言极其典雅细腻,极其精致香艳,也极其委婉煽情,能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具有地方方言的身临其境的语景,很是受大众的喜爱。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是一部非常有着上海地方特色的沪语小说,书中道尽了她的人生有飞扬,我飞扬不起来;人生有热闹,可我热闹不起来。我可以逃离一切,但我逃不出这生命的苍凉。苍凉是飞扬与热闹之中的安稳与真实。这是她给自己所定位的人生写照。王安忆的《长恨歌》小说,是一本用地方方言来创作的沪语佳作。她把小说女主人一生的成长,辉煌,败落的过程,都淋漓尽致地毫无保留地写给了她的读者。就像是她在她的小说结尾中所说的一样,对面盆里的夹竹桃开花,花草的又一季枯萎拉开了帷幕。当然金宇澄的《繁花》小说,能够巧妙地运用沪语和普通话,将上海的历史,文化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地再现在了他的读者面前。这种语言风格不仅让上海的读者或是外地的读者都能身临其境地,感同身受地感受到了上海这一座城市的独特韵味和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的时代感。特别是在人物塑造等方面,四位作者都能立体的,饱满的,精神的,有着他们自己性格特点的文风和他们自己生命轨迹的规律,来展现他们自己不同的选择和不同的追求,不同的感概无奈和不同的命运无常。不得不说,他们四位作家的语言魅力是得心应手的,恰到好处的,博闻多识的,驾驭沪语语言的功底是超一流的。他们非凡地运用语言的才华,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有人讲,一本书是能读几遍的,尤其是多年以后,经历更多的世事和生活的磨难,思想的深度和广度,必然会有不同的见解和不同的感受。一本书或是好多本书是需要到一定的年龄和需要到一定的知识积累,才能去读懂。所以昆德拉认为,小说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去发现唯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人的具体存在。关于小说繁花,几个男女之事,在同一时代的感情纠结和散漫颠倒的生活方式,对于我来讲,没有多少积极意义。我只是喜欢把目光更多地投入到那个年代和那些生活细节的描写上。
我以为,中国的文字语言博大精深和意味深远,尤其是各地方的方言。繁花作者笔下的人物,在所有他们的对话过程中,其中有一人说话,必定有另一个人是不响的描写。这个沪语里的“不响”,就是我们通常所讲的不发声,不便说,不回答,不说话等丰富的含义,也蕴含着千言万语,余味悠长的意境。当然了,不响并不代表着他们的沉默不语,而只是他们的留白所留下的空间。
我也以为,在这个小说中的“不响”,在我看来也包含着赞同,不赞同,附和,不附和,轻视,不轻视,蔑视,不蔑视,怀疑,不怀疑,抗议,不抗议和不屑等的意思。所以古语也云:世间之法,岂复有伴。语言是人的生命底色,每一个人都奔走其间的掌握者或是书写者。所以小说作者用他所特有的语言活力来让读者能更容易进入他所设计或是所创造的角色中。宁略毋繁,宁下毋高,是作者对读者心存敬畏来还原生活的现象和本质的最大奉献。通俗地讲,读小说是一种审美过程的延续,通过读小说,来加深你对生活和这个世界的感悟。审美过程越长,对生活的感悟就越深刻。而文字或是语言的陌生化,就是把特有描述对象中的一些很常见的东西变得陌生起来,或者是从另一个角度的陌生来进行叙述,以此延长这个审美的过程,这样你的感悟就会更加深刻了。
生命中的“不响”,终将要用“不响”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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