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回归（小小说）

            文/刘艳珍

    朱飞从家乡小镇乘火车回到了费城。这一天是2017年7月15日。“回来了，回来了！”朱飞激动地念叨着。整整13年啊，费城的变化真大呀！这漫长的岁月，她太牵挂儿子庆庆了。回想当年离家出走，她对婆婆说去买奶粉，狠心地撇下襁褓中的儿子，顺道就跑了。究其原因有两点，一是她心中藏着个秘密，二是她嫌婆婆太厉害，一不顺心就摔盆摔碗指桑骂槐。丈夫老实厚道，整天在外开出租车，家里的事很少过问。她受不了这样压抑的生活，就暗下决心，一走了之。她痛恨自己的行为，怎奈木已成舟，想悔改都难，就是再难，她也要回来看看儿子庆庆。

      回忆让她无地自容。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过大街穿过小巷，来到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门口，她颤抖着手敲开了门，婆婆用疑惑的眼光问她：“你找谁？”

  “妈，我是朱飞。”

    婆婆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终于认出了她，脸色由晴转阴，气愤地嚷着： “你、你还有脸回来呀！”

      这话像锥子刺痛了 朱飞的心，她忍着心痛，一边在想：“婆婆满脸皱纹，太衰老了，这都是因为我呀，是我把儿子扔下，这些年给她添了莫大的压力。”

    “奶奶，是谁来了？”庆庆朝门外张望。

      “是你妈！”奶奶说着转过身去。

      “我妈！”庆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朱飞走进门，一把搂过庆庆：“儿子、儿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日夜都在想你啊！”

      庆庆叫着妈妈，紧紧拽住妈妈的手不放。这是他的妈妈呀，他怎能不亲呢。

      奶奶看着庆庆跟妈妈那么亲近，心也软了。

    朱飞转过脸对婆婆说：“这些年，是妈把庆庆拉扯大了，让你受累了，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妈，请你原谅我，当年我年轻不懂事，任性，说走就走。”

      说着，朱飞“扑通”一下给婆婆跪下了，双手送上一万块钱，婆婆说什么也不接。庆庆赶忙拽妈妈起来。朱飞抚摸着庆庆的头，“我心思，你还不得长个佝佝巴巴的样啊，还没有，挺直溜。都是你奶奶的功劳哇！”

    朱飞话音刚落，庆庆的爸爸许义出车回来了，进门看见朱飞，他愣住了，这么久夫妻没见面了，好像比一个世纪都长，他不知说什么好。是吵闹、埋怨、指责解解气，还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唠一唠。他是个老实人，本和她没什么积怨。这时，他才想起问她：“你回来了，不走了吧?”

      “我还得走，你别等了，该找找吧，找个女人作伴吧。”

      “妈妈，别走了，别走了！”庆庆想挽留住妈妈。朱飞从心里舍不得庆庆，再不想分离。庆庆守着爸妈，欢天喜地的样子。他喊：“奶奶过来呀，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团聚团聚！”

      奶奶在厨房做饭，一边应着：“哎，等一会儿 。”

    朱飞望着窗外，夜色朦胧。她就像海上的行船，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感。唯有庆庆在学校读书的情况很好，让她心里很安慰。庆庆上课听讲聚精会神，从不用家里人操心，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班级担任学习委员，团结同学，尊敬师长，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今年暑假开学，庆庆就上中学了。

她这当妈妈的，一直没有关心过孩子，这回庆庆升了中学，她要包了全部学费。她爱自己的儿子，亲生亲养的，怎能不爱呢。虽说她对丈夫感情上不冷不热，很淡然，可丈夫曾经救过她的命啊！

      那是她大学毕业后，到费城人才市场来应聘，却来晚了一步，应聘结束了。她心情不好，沿着马路盲目地向前走，准备去找家旅店住宿，何去何从，明天再做决定。那天黄昏，刮起了大风，呼呼作响。她喜欢刮风的天气，忽忽悠悠的，像是在做梦。她不由地想起那句诗歌：“春风又绿江南岸”。她身在异乡，却不觉得孤寂，因为她有种感觉，日后会在这里扎根的。春天来了，她要在这大好的季节，争取一份满意的工作，至于爱情么，她心里有数。她想着想着，突然一辆轿车失灵，直冲她后面撞过来，擦了个边，猝不及防，她一下子扑倒在地，头嗑到了马路牙子上，立刻渗出了血，她失去了知觉。可那轿车逃逸了。围观的人吵吵嚷嚷。这时，从后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嚓地”一声停下了，从驾驶室走下来一位瘦削的年轻人，他就是许义。他赶紧动员旁边的人，一起把昏沉中的朱飞抬到了出租车上，向医院疾驶而去。

      在医院，朱飞得到及时救治，于午夜时分醒过来了，看见许义站在床边，许义赶忙俯下身，轻轻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还有点疼。”

      “我是路过，看见你受伤了，就赶紧送你到医院来了。”

      “谢谢你，谢谢你！”

      她几乎想不起发生过的险情了，只是万幸自己还活着。她感激地看了看许义，说要把救治的费用还给他。他不让她提钱的事，先养好伤要紧。万幸没有内伤，只是额头缝了几针。许义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让她万分感动。许义谦虚善良，这是最好的人品。她很欣赏他。同时，她想到为找工作应聘的事，在费城有了熟悉人，有个落脚地该多好。出院后，她带了珍贵的礼物，去他家做客，以表她对他的万分谢意。岂料，这一去，他和她的感情迅速升温，就难舍难分了，很快领了结婚证，成家立业了。多好的姻缘那，还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男娃，取名许庆庆。

      转眼十三年过去了，庆庆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了。这次回来，面对家人，朱飞无言以对，怀着惭愧的心情，她带着庆庆去外地旅游，以增进母子的感情。她还得回家乡小镇去。临走，夫妻俩到有关部门办理了离婚手续。

      “妈妈，你就不能跟爸爸和好了么?”庆庆着急地问道。

      朱飞摇摇头。

      这让庆庆非常失望。

      朱飞回去后，庆庆给她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传来的都是盲音。

      原来朱飞的手机摔坏了，她又买了一个新手机，就马上给庆庆打电话。接通了，只听庆庆嚎啕大哭，说奶奶病逝了！朱飞手颤抖着安慰庆庆，“别哭，儿子，妈这就回去。”

    “你回来也晚了，奶奶已经走了一个礼拜了！”

      “儿子，听我说，我回去给你奶奶上坟。”

      “我以为妈妈又不管这个家了！”

      “儿子，我的好儿子，妈妈这次回去，就不走了，好好照顾你和爸爸的生活。”

      “妈妈、妈妈，快回来吧！”

      庆庆在电话那边呼唤着妈妈，让妈妈怎能不感动。朱飞泪眼模糊，她更觉得对不起他们父子俩了，也更对不起逝去的婆婆。因为当年她出走，心中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就是为了初恋的原故，为初恋付出了逃离家庭的代价，可是，她失衡了，当着初恋摔坏了手机，也未挽回她对初恋痴情的爱。她如梦初醒，回归家庭，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