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滋味

入夏以来，一直阳光灿烂。这几天忽然就变了天，开始下起雨来。可能是春天刚过的缘故吧，这几天的雨春雨一样淅淅沥沥，像一个小女孩因为舍不得亲人离开在偷偷哭泣。

一到下雨天，就觉得该写点什么，可能习惯了上学时每逢下雨或下雪老师就布置作文，所以一到雨天，就好像欠了谁一篇作文似的。

如果一到雨天就写作文，那生活在多雨江南的学生们大概很多都成作家了，因为那里几乎天天下雨。

下雨，在北方不常有，在南方却是常事。

南北一大差异就是气候，下雨多少算是最大的差异，对此深有体会是在我到扬州读书后。

在扬州上学时感觉一年到头都在下雨！大雨、小雨、中雨，绵绵细雨，倾盆大雨，各式各样的雨，一天一次，隔天一次，或者一周两三次地下，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没完没了。

尤其是梅雨季节，几乎半个月见不到太阳，一早出门天就是雾蒙蒙的。看着好像没下雨，骑车或步行在路上走一阵儿子，停下来一看，外套都湿了。

那年的梅雨季，我在一个学生家里做家教。那是一个高高胖胖的男生，看上去很粗，性情却温和细腻，弹得一手好听的钢琴，每次去他们家上课，都能听到悠扬的钢琴声，让我都不忍心打断了。

那段时间就是一整天“情深深雨蒙蒙 ”的样子，特别不爽快，好像洗澡没干的感觉，浑身都是粘粘的。

起初以为没下雨就没有拿伞（在我们家乡，只有下大雨才打伞），结果每次出门都把身上衣服、头发弄湿了。

男孩就很有经验的样子，每次上学都随身带着雨衣，当男孩也跟我一样抱怨时，男孩妈妈嗔怪道：“傻孩子，梅雨天气对皮肤最好了！”

我不禁恍然大悟。

怪不得扬州美女多，皮肤尤其细腻，很多男生皮肤跟女生一样水润，看来是下雨多的缘故，特别是这种雾一样的雨丝，特别利于皮肤保湿。

我皮肤本来也不错，在扬州呆了一个学期放假回家时，家人都夸我皮肤比以前更好了，看来江南出美女是有原因的。

雨水多，起初很不习惯。毕竟从小生活在干燥的北方，习惯了烈日当空，艳阳高照，偶尔下一次雨还行，经常下雨就太麻烦了。

下雨天不出门还好，出门最麻烦。

如果步行或者开车，打伞就行了。倘若骑车，就要兴师动众，穿上不透气又难看的雨衣，在一路雨水中蹬着车子。

因为雨衣帽子遮住了视线，既要应付时不时袭来的疾风骤雨，过马路时还要停下来看看来往的车辆。

像我这样的眼镜一族就更难过了，镜片经常被雨淋湿，视线一片模糊，在一片昏暗中摸索前行，那种感觉简直苦不堪言。

所以，大部分北方人都不怎么喜欢下雨，如果出门前下雨了大概都是这副样子：“嗐，怎么下雨了！”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我，初到扬州，真不习惯扬州的雨天，下雨太勤了！

特别是夏天，雨水不温柔，而且没完没了，一下起来就“哗哗哗”地不停。

研二第二学期我在郊区一所中学代课，每天骑车去那里上一节课。学校在城市南头，我们学院在最北边，春天的时候，从北到南，一路都是盛放的花朵，我骑车去上课像穿越花海，一路芬芳，心情都是美丽的。

最惨的是下雨天。

那一个多星期几乎天天下雨，而且是瓢泼大雨，我尽管穿着雨衣也不管用，雨水裹挟在风里，拼命朝我袭来。到学校后，衣服都是半湿的，头发湿得一绺一绺，看看上课时间到了，就那样狼狈地走上讲台。

可能是在异乡，遭受风雨会感觉格外难过，其实，在家里也会下这样大的雨，只是心情不同罢了。

尤其是秋冬季节，天气阴惨惨的，连着几天都下雨，人的心情也会变得阴惨惨的。

冬天宿舍没有暖气，屋里和外面一样冷，洗了的衣服好几天都不干，就那么挂在屋里晾着。

那时候，就格外想念北方的阳光，想念在阳光里睡觉，拥炉夜话的温暖干燥。所以一遇上晴天，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被子都拿到阳光下暴晒。

起初我以为雨水多只是比较出门麻烦而已，没想到还有更意想不到的事。

第一年暑假返校，回到宿舍的第一天，兴冲冲地打开高大的壁橱拿衣服，瞬间瞪大了眼睛：衣服，竟然长毛了！

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一个暑假衣服就能长毛。可能当时有件衣服穿了一次没洗，在北方无论如何不会长毛的，所以就没在意，结果真的长毛了。

也难怪，一个暑假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雨，空气湿度一定很大，只要看看院子里的草就知道这个暑假雨水多么充足。

暑假前刚剪过的草坪，开学时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高一点儿的草都快够着一楼窗台了，小猫可以在里面玩捉迷藏。从窗口望过去，恰好有风的话，大略可以看到“风吹草低见猫狗”的景致了。

那次“长毛”事件让我心有余悸，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事件，我辗转打听买到很多干燥剂，有石灰的，有活性炭的，大包小包塞进衣橱的各个角落。

在此之前，我从没买过这些东西，北方的家里，哪有这些麻烦呀。都是雨水惹的祸！

对雨的态度，也能看出南方人北方人性格的差异。

如果一定要下雨，北方人更喜欢干脆一点的雨，“噼里啪啦”下一阵子，然后天气瞬间放晴，大太阳又出来了，人们该干嘛干嘛去。

北方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下起来没完没了的雨，像朱自清笔下所写的：

“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闹，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

这样的雨指定会让北方人恼怒：“这雨，咋这么黏糊呢？”

而南方人对雨是极有耐心的。

夏天里的一天扬州下了一场北方人喜欢的雨，哗哗哗一场雨后，大太阳即刻当头出现。我们住的学生公寓的保安——一位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的大叔，据说会拳脚功夫。竟然也林黛玉一样对天叹惋：“这种雨不好，下完就又热了，不如一直下小雨，凉快。”我听了暗暗窃笑，人跟人的想法真是不一样。

人是会改变的，就像习惯了冬天有暖气的我，在扬州生活三年也习惯了没暖气的冬天。不知不觉中，对雨我也多了更多包容。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随遇而安吧。

起初我并没意识到这种变化，当我回到家乡遇到雨天时，看着同事们急不可耐的样子，我却安之若素，没觉得是多大点儿事。

对比之下，我才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习惯了经常下雨的天气，偶尔下场雨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去年偶然买了两件风衣样式的雨衣，一件浅绿，一件淡蓝，每逢下雨天，我就穿在衣服外面，不论骑车还是走路都好看实用。几乎见过我雨衣的人都要夸一句：“这雨衣不错，真好看！“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感觉下雨天也可爱起来了。

偶尔一段时间没下雨，反而感觉不习惯了，“怎么还不下雨啊，天气太干了。”

也开始喜欢那种下个不停的绵绵细雨，遇到这样的雨天，会感觉格外亲切，好像又回到了扬州，竟然有故友重逢的感觉。

雨天的滋味，一言难尽！

2022-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