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落的街道也有黄中透着灰的落叶，这里是第四大街，烤肉的香气不知从哪家人的窗户中飘了出来。
很多年以后，或许戴萌会认为那只是一场不经意的邂逅，就像她听过的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不经意中演奏出了爱情的部分。
她是个看起来喧嚣的并不具备忧郁气质的快活的人。
住在她家隔壁的一位自称小陆的脏活累活都包揽了的苦逼公务员告诉她，秋天到的时候，前年政府种下的那一片片法国梧桐就要达到它的巅峰了，钟山里面的法国梧桐大道，我想你一定看过吧。戴萌笑了笑，食不知味地咽下一口蔬菜沙拉，沙拉酱有些多。
她家的楼下是一家刚开的快餐店，难怪沙拉酱放多了。以前这里是牛肉面馆，老板给她放的牛肉不多不少，刚刚够吃。
小陆问她为何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十八线城市。
戴萌思考了几秒，回道：“四线吧？”
对话没有进行下去。
她回到家后，深刻地认识到了楼上的人有多可恶。水管出了问题，戴萌家的天花板潮湿一片，上面还挂着摇摇欲坠的白色漆皮，地上也是水。
戴萌风风火火地跑到楼上敲门，结果没人。戴萌又给房东打电话，房东没几分钟就从另一个区骑着小电动赶了过来。
她被告知，楼上没人。
本来准备在出租屋里好好休息的戴萌，不得不跟房东一起为了漏水的事忙活一天。
最后好不容易弄好了，戴萌大字形躺在床上，瞬间感觉浑身无力，以及内心充溢着悲情的色彩。她哭不出来了。
前面，政府在这里种下法国梧桐的时候，她把自己从原有的土地上连根拔起，然后就扎根在了这里。
小陆回来后敲门问她，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晚餐。
戴萌隔着门大声回道：“吃过了。”
她开始伤春悲秋起来，原来以为被生活搞得麻木了就不会对一些小事情有感觉，但戴萌却好像回到了刚刚步入大学的那个时段。
隔壁，小陆放起了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应该放到了爱情的部分。
戴萌合上眼，开始面对夜晚。
2、
莫寒也不得不面对夜晚。
走出了房门，真正面对萧瑟的大街，她有些无所适从。走着走着，她的身影被路灯越拉越长，她是一位灵魂画师，有人叫她涂鸦大师，有人认为她有现代主义的风格，更有人叫她莫画家。
她付之一笑。
她随便走进一家便利店，准备买份便当随便解决了。
付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仅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
不吃了。
“我来吧。”戴萌把二维码放在机子前，很快，那份便当就属于莫寒了。
“谢谢……”莫寒愣愣地接过便当，“可我没带手机没法给你转账啊。”
“一份便当而已。”
莫寒还想继续纠缠下去，后面的人催了。
“让一下好吗？我们还要结账呢。”
她讪讪地离开，戴萌与她同一方向奔向陌生的对着街道的座椅。
戴萌拆开盒子，如同嚼蜡般吃着这些陌生人给她做的食物，一口一口，就像打怪升级，吃掉了就升级了。
莫寒也拆开，她发现隔壁的帮助自己付钱的女人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她来回几次偷瞥又将目光挪开后才确认：这就是戴萌啊！
前面她去参加一个养成系女团的面试，结果被刷了。不过那个面试的地点有一个人的照片很显眼。
在一群相框中莫寒最先注意到的一个。
她凑近看了看她的名字，戴萌。那张脸，她深深地记在心里了。
莫寒在考虑要不要打搅她问一下，不过没有一秒，她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js倒闭了。
js只活了三年，莫寒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中，不然现在一定会更苦逼。
她还是继续地画着自己的“灵魂画作”好了，当然这也只是副业，她真正的职业是——自由撰稿人。
戴萌吃完便当回过头来忽然对着莫寒笑道：“我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啊？其实我好像也见过你。”
“你是不是参加过一个面试啊？”戴萌问她。
“js的那个吗？”
“对啊。”
“您真的是戴萌前辈吗？”
“是啊。”戴萌微微一笑。
莫寒终于释怀了，她激动道：“你竟然记得我……!我那时去面试时就很喜欢你了。”
莫寒觉得这不是客套话，但也只有七分真，她的确只对戴萌有印象，却不曾对其他人有印象。
“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戴萌擦了擦嘴，喝了一口饮料道。
“我啊，就在家里写些东西啊。”
戴萌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前年自己看二期生面试视频的时候，记住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一岁的普通女孩。不知道记住了哪里，就是只记住了这一个名字，叫莫寒。
而如今，无缘成为前后辈的两人却像极了前后辈。
“那……那你现在怎么在这里，工作吗？”莫寒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啊，我就来住一段时间。没工作。”戴萌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失业的悲伤。
戴萌进团的时候就觉得破团迟早两三年内就倒闭，没想到还真倒闭了。
她开始佩服起自己的乌鸦嘴，她也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要放这样的豪言壮语。她才刚开始适应偶像生活，才开始挣钱，才开始跟队友建立深厚的友谊，才开始慢慢地了解粉丝。
所以夜晚的时候她无法释怀那一段工作经历。
她在家里刚合上眼，肚子就叫了。
莫寒慢慢地也没了拘谨，两人聊到便利店快关门。
聊完后，戴萌主动说送莫寒回去，因为大晚上太不安全了。莫寒却笑道：“这片我比你熟，还是我送你吧。”
她们聊了各自的工作经历，聊了人生，也聊了街角那家烤冷面摊。
“我觉得不好吃啊，十几年了，他们一直都那个味道。”
“挺好吃的呀，我妈妈不让我吃路边摊，我来了这里就天天吃她家的，我觉得可好吃了。”
一个夜晚，两人竟然认识了，还成为了关系还可以的朋友。
莫寒记住了戴萌租的房子的地址，也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做公务员的邻居叫小陆。
小陆？
莫寒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吼自己的那个脾气一点都不好的办事员吗？！
莫寒顿时就激灵了。
3、
小陆与看起来瘦弱嘴炮能力其实也不咋地的莫寒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戴萌劝架劝的这个累啊。
一个只会“你你你！”
一个掐着腰一分钟能怼六十句。
还好没打起来。
“大哥大哥，好了好了，她是我师妹你担待着点。”
最后的和解在莫寒凌厉的眼神中结束，她心里开始码字，码千字文，记在心里的便签上。
“侬脑子瓦特啦？我怎么惹你了？！”大哥补了一句吼道。
“大哥你是上海人哇？”
“是啊，你也是啊？”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原先的骂战变成了老乡相见的戏码。
“你哪个区的？怎么来这做公务员呐？”
“我xx附近的，先别讲我了，快来跟我讲讲你！”大哥一脸热忱。
莫寒开始对小陆的印象有改观，也许她只是脾气暴而已。她打心底里还是相信戴萌的，小陆要真是个奇葩，两人也不会相处得如此和谐。
而后三人聚在楼下快倒闭的便利店里，为他们送去最后一线生机。
这一次又换戴萌送她回去了。
“你跟大哥起了什么冲突啊？白天你们吵我也没听明白，你要是不方便我回去跟她讲一下。”戴萌热心道。
莫寒气已经消了，千字文也写好了。她无奈道：“小事啦，没关系的。”
戴萌见她这样的语气也没有再问什么。
但是，但是，戴萌后面的一句话让莫寒严重怀疑这个自己的大前辈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好嘛！
“嘿嘿，其实我比你小，我还要管你叫姐姐呢。”戴萌一脸小自豪。
莫寒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回什么。
“呃……那叫姐姐啊？”莫寒宅了这些年，终于开始学会占便宜了。
“姐姐～”戴萌叫完才知道自己中了莫寒的套路了，等她反应过来莫寒已经跑远了。
4、
时间辗转到了深秋，按照跟妈妈的约定，戴萌要回家了。她脖子上套着厚重的围脖，整个人躲在大棉袄下看起来很是呆萌。
她哈着气暖手，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冰封的街道上。莫寒记得她说过要来的事情，早早备下了热饭热菜。
戴萌说自己其实做饭很难吃。
莫寒便把自己吃灰许久的画作拿出来。
两人顿时心里都释放了什么东西，是愧疚吗？
我不知道。
戴萌带来了自己的近况，她说小陆走了，走之前给自己了她的防狼套装，然后她问小陆怎么一开始没跟自己讲过这个东西，小陆说想英雄救美一次。
愉快的中午。
“你明天要走了啊？”莫寒边给她夹鱼边问道。
“嗯。”
“哦对了，”戴萌想起了什么，她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一封邮件给莫寒看，“js又开张了，正在招募新的练习生，你可以去报名。”
莫寒听到这消息怪诧异的。
“那你呢？”
“原先的一期生都想回去，我也就答应了公司，希望明年能跟一起站在舞台上。”戴萌淡淡地笑着，不知怎地，莫寒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戴萌把自己的一套拍立得送给了莫寒，莫寒回赠她自己给她画的肖像图。
5、
js又开张了。
莫寒在面试门口遇到了小陆。
戴萌的照片又重新挂了上去。
这次莫寒顺利通过，被安排到一期生的队伍，小陆去了二期生的队伍。
故事还在继续，戴萌拿出莫寒送给自己的肖像画，
这里面的怪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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