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怯怯地问我,工作还没忙完吗。我才记起,这又是一个周末!我忘了与母亲的约定,每个周末要给她打一个电话,报一个平安。
母亲说:“你爸想你了,天天唠叼着,这个周未能回来吗?”
我恍惚记得,是有好几个礼拜没有回去了。上次回家,还是在中秋节。
前年麦收时节,壮实的父亲查出了帕金森综合症,手抖得连筷子也拿不住。父亲对自己的病情似乎并不在意,他只关心他的庄稼。我们都劝他,不要再种地了。他当面答应着,却背着母亲去田间薅草。
父亲属马。在汉民族的字典里,马往往被赋予正面的形象。但父亲却是一匹矮马,一匹倔马。父亲常常调侃自己的身高,说是二等残废。有时,又不无幽默对母亲说,省点布料,算是替国家做贡献了。
黄昏,村口。父亲在眺望着,浑浊的双眼越过邻人的篱笆墙,越过高大的杨树梢,望向北飞的雁群。父亲分明在向北望!淮河,中国南北界河,它流经安徽,一路向东,注入洪泽湖。父亲的老家就在淮河岸边,一个叫安淮的地方。父亲的父亲,是船民,以船为业。经年辛劳,所得只为温饱。时逢乱世,连这样的奢侈也不能为继。举家弃船登岸,栖息河滩。
父亲每每说到这里,总是唏嘘着。父亲出生百日,祖母河边洗衣,感染风寒,不久去世。父亲两岁,祖父亦病卒。其时,大伯父12岁,二伯父8岁,三伯父5岁!长兄为父,12岁的大伯,挑起了家庭的大梁。
还是上次中秋节,我们兄妹从各自的小家去看父亲。席间,父亲谈起了百年之后,希望叶落归根。他想回到那个出生地,那里有他的根。
我们顿感酒杯沉重起来。四年前,清明。我们兄弟两人和父亲去安淮祭祖。车在淮河大堤上疾行,一望无际的圩区,没有坟头,全是麦苗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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