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我们都在老妈家陪她吃午饭。老太太盯着不常来的女婿问东问西的:小朱会做饭吗?你昨天怎么一会子就做出了那么多菜?(这是她从微信图片上看到的。)你大哥在医院还好吗?
这是个“呆头女婿”,说到大哥,绕不开自己的心结,也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他给老太太描述了在附近公园里,最后一次与大哥在一起的场景:
我们几个带着小孩去玩,在水边,有两个小孩挤在一起,真很担心他们掉下水去呢!赶紧高声喊:不要挤!落水了我们救不了的,都不会游泳。
没想到一个还没赶到水边的娃回应起来了:我会游泳,我能救他们。笑眯眯的眼睛,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自我口令,做起了下水前的准备动作。
我们三个长辈哑然失笑了,就连稍远处的大哥也在其中。大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戴着口罩,传过来的轻轻的笑声,引导者我们的目光看见了他的笑容。
说到这里,却又戛然而止,因为我们有所约定:在老人面前不要说出来。
大哥,炼油厂检测部的质量检测高手,高级技工,曾经被市级检测局抽调,因企业不肯放行没能成功。
一通百通的理儿,在大哥身上特别明显,小到一个插线板的修配,大到家庭房屋装修的组件制备及施工,都能由他的思考与落实,看出他的井井有条合乎情理,无论物质化的还是人性化方面,都带上了他的印迹。是深沉静思的成果。
待人接物方面,大哥也是深沉而真挚的。比如,老妈家的电路跳闸了,请他来修,大晚上的,凭着一手电筒的光亮和另一只空手,很快就能排除故障。顿时所有的屋子重回光明世界,孩子顺利完成作业。明天傍晚下班,大哥还特地绕到楼下,看一眼窗口有了灯光,才安心转身回家。而这一些都是过了很长时间,在某次闲聊中,才从别人的言语中偶然得知的。这就是大哥。
话头虽然戛然而止,却在接下来的说话当中,看似不经意地又说到了大哥——没想到,那次在公园竟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几个字刚刚出口,女婿又想截止话头,却被老妈一再追问:
大哥怎么能在医院一住就是两年呢?什么最后一次?
我这只耳朵不大好了——女婿搪塞一下。还好老妈没有再追下去了。我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接下来的聊天,断断续续,看似随意而没有主题,却总是忽近忽远地与大哥有关。
——我们家的电气水的维护,都靠大哥呢。
——大哥真是一个好人!
……
一旁听着的我,感觉到似有一种灵异的东西就弥撒在不大的空间里,或者说是一种人之间的感应吧。这氛围,分明就是有个大家都绕不过去的问题,女婿有些非说出来不得安心的状态,而老妈似也感觉到了有什么重大转折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生。
饭后,年轻人和娃娃都散去,各忙各的各玩各的了。家里的氛围有些凝重。站在房间门口,我说出了大哥最后的消息:大哥已经去世了。
瞬间泪目的老妈又一次说着大哥曾经的作为……
女婿的眼圈有些发红,而我的心里,成了这凝重的氛围里最凝重的一隅。
回想起不久前,我们都处在病中的时候,听到大哥最后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追思,也许因为对自己病体担忧,消耗了对大哥离去本来该有悲伤吧?
今天,当我们已然走出阴郁,当佳节来临的时候,大哥留下的悲凉的身影,成了熟悉他接受过他帮助的家人亲友内心深处的钝痛。
大哥,两年前因纤维肺入院换肺就再也没能正常起居生活了。合并有干燥综合症。
老妈,风烛瓦霜,我们约好不告诉她坏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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