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桃花
院子里有一棵入住时便有的桂花树，永远是一副落拓、沮丧、无精打采的样子。它总企图迫使我吟咏《枯树赋》开头那几句：“殷仲⽂风流儒雅，海内知名；世异时移，出为东阳太守；常忽忽不乐，顾庭槐⽽叹⽈：此树婆娑，⽣意尽矣。”
十多年来，未见它长高一寸，未见它长出一片新叶。它枝叶稀疏，叶片微卷，像一个从未舒展身心的隐忍之徒。它半死不活的样子令人怀疑它是一棵不合时宜的物种并令人徒生几分憎恶。
然而，就是这棵桂花树，它竟然煞有介事开起花来，开在癸卯秋末孟冬。它白而发青的花粒细密却非稠密，藏在枝叶下面不易被看见。每当我从小院经行，总能闻到它清幽的香味。说它气味清幽，是因为它不像仲秋季节的桂香那样浓烈而铺天盖地。它一阵一阵、断续、若有若无又似漫不经心地渗入我的嗅觉器官而不显唐突。然则，它又是唐突的。因为这种本应在仲秋之际吐喔芬芳的植物，居然开花于寒冷的冬季，这多少有些教人错愕。
然而，这还不算最唐突惊人的。今早餐后去外面遛弯，居然在万科物业的护城河边看到一株桃树，它盛开着白色的花。这是我经常看到的一棵桃树，年年春天都看到它开出胭脂色花朵的风采。花枝倒映在浓绿的春水里，总引我拿出手机给它拍照留念。如今它竟开出一树白花，看起来怪怪的，有些瘆人，教人不安，因为它显露出某种悲凉和祭奠况味。
出于难以改掉的好嚼舌根或摇唇鼓舌的恶习，我又情不自禁打油了几句顺口溜：
即 事
立冬满目色凄凉，小院犹闻秋桂香。
占乱四时非有意，可能桃桂爱冰霜？
花期错乱，坏了四季运行规律，可这并非是它们的本意。因为实在想象不出桃花和桂花喜欢冰雪寒冬的理由。
立冬那一天，我还正襟危坐，抻纸研墨写了一首五言律诗，却也未见好处。有人说，现在人们都喜欢写七言律诗，读起来气势不凡，你怎么总喜欢五言？我回答说，五言近古，以是喜之。今权录于此，并请正于大人先生云云：
立 冬
伤秋秋欲尽，草木渐伤凋。
月下长山瘦，云边孤雁遙。
岂心常耿耿，无夜不迢迢。
节序催头白，冰霜未肯饶。
203/11/8
文章已于2023-11-09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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