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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5】这么远,那么近

【使者5】这么远,那么近

作者: 修墨68 | 来源:发表于2020-04-04 23:14 被阅读0次

      岁月不饶人,李鸿应真的是老了,慈祥苍白的脸好像一张皱了的旧报纸。她平静地躺在那儿,听着自己的心脏上下的跳动。她这一生自己没生过孩子,但却有好多自称是她孩子的人来照看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为他们亲爱的鸿应院长做一些什么。在户县,她是一个传奇。

        李鸿应出生在广州佛山的一个富商家庭中,是家中的独女。祖辈世代行商行善,在当地很有声望。她的父亲更是一位出色的商人,新中国成立初期,父亲把生意越做越大,先是下了南洋,最后又到了西洋。在对外贸易的这条路上,他接触了不同的文化,开阔了胸襟,丰富了眼界,也因此接触了天主教,成了一名虔诚的信徒。在父亲的影响之下,全家人都成了天主教的信徒。李鸿应小时候上私塾,父亲为她专门从西洋请回来了先生,教她《圣经》。父亲的慈善、基督教的博爱精神也在她的生命里埋下了善因。

50年代,流行知青下乡。16岁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腔热水,跃跃欲试,她想:终于可以摆脱父母的羽翼,去到人民群众中了。李老先生原是有打算把女儿送去西洋学习,但是他拗不过女儿的倔脾气,两夫妻只好不放心地让自己的心肝宝贝飞离他们的身边。走的时候,她还顺便“拐”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赵沐风。赵家也是当地的富商,赵沐风是家里的幼子,也是最受赵老爷子宠爱的小公子。李赵两家三代交好,到了他们这里,在同一天生下了“金童玉女”,天赐良缘,便定下了娃娃亲。两小无猜的撮合,到最后也许会有乱点鸳鸯谱的嫌疑,好在这俩,小时候好,稍微懂事儿以后便更好。儿时,他俩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玩伴,自打上了13岁,鸿应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见到她,风度翩翩的赵沐风有时候也会脸红心跳,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看。郎才女貌,他们走哪儿都是一处漂亮的风景。李鸿应要下乡,赵沐风是不支持的,受李家人的委托准备去说服她放弃这个想法,结果自己却被李鸿应激昂慷慨的演说带走了。他给家里留了一封信,便悄悄地跟着李鸿应走了。只是这一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成了永别。

      到了户县,男孩们会每天得去山里挖石头修路,女孩儿们去山里割野菜喂猪。工作环境的艰苦,也慢慢抹去了他们身上的稚气。赵沐风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李鸿应呢,从美娇娃转变成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条件纵然艰苦,只要两人心在一起,便觉得有爱。自文革爆发以后,他们这些稍微城里来的青年子弟在地方的生存条件就更加艰难,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工作、生活。有一天,赵沐风收到一封秘密的来信,是家里来的,信的大概内容是:文革是一场炼狱,也是商人的劫难,家人留在广州随时都有危险,他不得已不安排全家离开广州去英国了。他已经安排人在户县周旋了,如果进展顺利,赶紧带着李鸿应到广州,赵老爷子安排的有人接应他们。李老先生已经被冲进家里的红卫兵打死了,虚弱的李老太太因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走了。赵沐风不知道该怎么跟心爱的人说,为了保护她,他决定先把这个秘密埋藏在了心里。

        那时候,已经有一些知青为了回城,想要抓住立功的机会,加入了红卫兵的行列,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了,李鸿应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是不是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爹爹和娘亲还好吗?为什么好几个月都了无影讯了,难道有什么变故吗?正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突然有人慌张地跑过来告诉她,知青施工现场的山体发生坍塌,赵沐风他们五个知青全部被压在里面了。李鸿应事后一点儿也记不清,当时是怎样去的工地。据别人讲,她到的时候满身都是摔伤的血痕,跪在泥石上面,疯狂拼命地用双手刨那些塌下来的土石,她一边刨,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赵沐风的名字。当时,谁也没敢去拉她,这样一直持续到一个小时左右,她精疲力竭,昏了过去。

       在整理赵沐风的遗物时,她看到了赵老爷寄来的信。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咆哮了,泪像脸上流淌的两条河流。她到中华圣母山来祈祷,质问主耶稣为什么要放弃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也没有什么会留恋她了,她找到了一个山崖,准备去追随那些曾经用生命去爱她的人。一个孩子的声音,唤回了她,那是一个弃婴。

       “假如你爱至成伤,你会发现,伤没有了,却有更多的爱。” 她记得特蕾莎修女说过的那句话,从那以后,她便决定跟随耶稣的意志,她告诉自己,索取爱的李鸿应已经跳下了山崖,活着的是一个要去传承爱的新生命。

        25岁,她成为中华圣母山的修女,慢慢地,对特蕾莎修女的事迹了解的更加深入时,开始申请加入“仁爱修女传教会”。她把那些被家里抛弃了的女孩们都收了回来,自己抚养。那时候,“计划生育”的政策下来了,城市公职每户只能生一个,农村可以生两个。早年间,家家户户都想要儿子。于是,如果家里第一胎是女儿,为了后继有人这件大事儿,有些城市户口的家庭会躲在农村生,生了放在亲戚家养。农村家庭则会躲进山里,自己搭个小茅屋,开始秘密地进行着传宗接代的大事儿。如果运气不好,生了女儿,家里就会悄悄地把婴儿遗弃掉,有的干脆在山里挖一个坑把新生的幼儿或埋掉。好几次,李鸿应都是从死神手上把孩子给枪回来的。

        孩子多了需要有人照顾,起先她把孩子往教堂带。本着仁爱之心,主教也并不反对。后来,孩子越来越多,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教堂的正常秩序,她深知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想到了父亲曾经告诉她,如果以后他们什么意外,那就去找赵沐风的父亲。于是,她拨通了赵老爷留下的一个联系电话。沐风走后的第2个年头,赵老爷从英国回来找到了她,虽然他早已得知儿子的死讯,也过了听到消息悲痛欲绝的艰难时光。来到蒋村镇,老人家再一次承受了丧子之痛。看到鸿应,他仿佛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一般,他想带她走。但李鸿应说这个地方有沐风,她会守在这里,直到去天堂找他。沐风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她依然执着地相信他一定是在天堂等她,他的灵魂一直都守护着她,就像她觉得父母的爱从未离开一样。生与死之间明明那么远,但李鸿应却觉得自己和他们是那么近。

        文革前期,李老爷为了安全起见,在英国留了一笔不小的财产给她,让赵老爷代为保管,合适的时候交给女儿。那笔财产是以爱的名义留下的,现在,她要用爱的名义把一部分资金拿出来,在圣母山的脚下,盖一座孤儿院。当她把孤儿院建起来,自己就再也不是孤独一人了,她收容了一些生计困难的寡妇,并用《圣经》去启迪她们,渐渐地,她们形成了一个小团队。李鸿应也成了蒋村镇有名的大善人。

      蒋村镇没有什么产业,许多年轻人都背井离乡到外地城市去谋生计去了,镇周边的村子里便有许多空巢老人。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接个电话都要去几里开外的小卖部。所以,青年很少联系家里的老人家,顶多一年回来看一两次,买点东西。李鸿应发现很多上了年岁的老人家,需要自己背着背篓,杵着拐杖,一步一蹒跚地去到二三十公里开外的城里买补给。其中,她最关注的是87岁的刘大爷。刘大爷年轻的时候是大队干部,也是党员。他运气好,抚养了三个男娃长大成人。老伴儿过世早,三个娃基本上都靠刘大爷带大的。娃们长大以后都离他“十万八千里”,老大在新疆,老二在黑龙江,小的在广州。村里只有老二媳妇离他近,其他两个媳妇都跟着丈夫在外面打工。老二媳妇常跟外人讲:三个都是他生的,凭什么只让老二养,如果想让老头子在她家住,老大老三每个月掏50元抚养费。为此,三兄弟结下梁子。为了让家人和睦,刘大爷宁愿自己呆着,哪怕八十多岁,眼睛已经昏花,看不清锅在哪儿,灶在哪儿,还是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有一次,李鸿应去有老人家的屋里发一些救济品。老人家感动并慌忙起身,踉踉跄跄走进里屋,碰出来几包沙琪玛,感恩戴德地送到她面前。看着老人家已经起灰的灶台,地上一角存放的厚厚一堆饼干的包装。她内心生起巨大的慈悲,握了握老人家的手,坚持给老人家生了火,做了一顿饭给他。那顿饭,老爷子是嚼着眼泪吃完的。

        后来,她要城里给孤儿院办手续,离开了个把月。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个杵着拐杖、背着背篓的老人家,走一走,停一停,她想到了刘大爷。回到孤儿院,交代好事情,就要去看董大爷,但同伴告诉她,董大爷已经死了,是饿死的。发现他的那个人是正从刘大爷家旁边经过,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儿,他便推门进去看,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左边的大腿都被老鼠啃了一半去了。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去照顾那些老人家。过了大概半个月,她把开福利院的所有资质都申请齐全了。用父亲留给她的另一半资金,修建了一座老人院,收养那些留守的孤寡老人,还有那些流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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