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童年的芭乐,把侯孝贤的《童年往事》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不知是成片已久还是导演故意为之,电影色泽晦暗,加之叙事缓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很不讨好的。于我而言,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也许是片中的场设,让我忆起童年生活的种种,也许,回忆本身就是晦暗的。
“这部电影,是我童年的一些记忆,尤其是对父亲的印象……”随着侯导的娓娓道来,画面逐步清晰,就像尘封许久的老相册,在主人的喃喃细语中被轻轻擦拭着,相片中的人也清晰起来,鲜活起来。
“阿孝(ha)牯,阿孝(ha)——”树荫下,人们聚群而坐,祖母的呼唤声由远而近,靛蓝色的上衣,深黑色的裤子,精瘦矮小的身体微微倾斜着,利索地穿过人群,紧张的四肢抖落的都是着急。远景切近,只见祖母双鬓花白,眉头紧锁,东顾西盼,不知所措。另一边的小巷子里,阿哈正在跟一群男孩子玩弹珠,全然不闻祖母的呼唤声。序言中,作者就交代,祖母特别疼爱自己,经常到处找自己,在凤山的外号“阿哈”就是祖母找自己时喊出来的。那时候的我们好像都习惯了被找寻,一心钻进自己的玩乐当中,对于亲人的寻觅,往往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阿哈的童年,就这样在祖母的呼喊声中缓缓展开了。游戏归来,把赢来的弹珠和钱币埋到巷口大树下的泥土里,还要拿一块砖头压住,然后才回家。因为拿了妈妈的钱而被罚跪,心疼孙儿的祖母嘀咕着责备媳妇,打好水给阿哈洗澡。三两小伙伴到火车轨道沿线寻宝,用拾来的铁圈换钱买陀螺。一家人围坐着啃甘蔗,听父亲母亲讲过去的事情。本来就有哮喘的父亲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家里孩子又多,母亲于是劝即将参加联考的大哥读师范,不用学费还能早点出来工作。后来阿哈考上了省立凤中,认真听大姐诉说往事的阿哈好像突然懂事了。总是念叨着要带阿哈回大陆祭祖的祖母又提起了蓝布包,这一次,阿哈跟着出了门。祖母说,沿着大路走,过了河坝就到梅江桥,再走几步就到湾下了。一路焦阳,走过火车站,穿过田野,祖孙俩都乏了,远远地就看到阿哈用手拭了下汗,祖母则把包裹搂得更紧了。走到拐弯处,眼尖的阿哈兴奋地喊道“阿婆,那里有芭乐”,阿婆也乐了“去摘”。祖孙俩采了芭乐,还打了泉水,边洗边吃,祖母还玩起了杂耍,阿哈也学了起来。看着一直拒祖母于千里之外的阿哈跟祖母如此亲密,感动万分。我相信,阿哈知道沿着大路走根本到不了大陆,他只是想陪陪祖母而已。记得小时候,祖母也会拎个包带着我翻过两三个山头,走上一整早到镇上赶集。那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一路上有各种野果子吃,渴了还能喝上甜甜的山泉水。当时候觉得祖母真的无所不能,藏得那么深的山泉水都能发现。说实话,镇上看到什么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倒是翻过的那几个山头记忆深刻。
在一个平静安详的夜晚,突然停电了,父亲的生命之火在此时燃尽,阿哈的童年也随之结束了。大哥最终读了师范,一家人的生活由母亲艰辛操持着。阿哈还没有读完高中,母亲和祖母也相继去逝了。经历了一次次的离别,阿哈也逐步成长起来,对于生活,他赋予了更多的爱和宽容。
《童年往事》,除了童年的懵懂,还有青春与成长,理想与责任,放弃与坚持,告别与守护。
祖母,非常慈爱的老太太,非常疼爱阿哈,她最大的心愿是回大陆,因为寻找阿哈和回大陆,最后总是迷路然后被黄包车师傅送回来。沉默寡言的父亲总是坐在他的竹藤椅上看书写字,因为怕把自己的肺病传染给儿女而故意疏远他们,其实他内心对每一个孩子都充满期待和关怀,“好好念书”是他对儿女们唯一的要求。母亲,非常勤快的妇女,照顾一家八口的起居生活,炉头灶尾,针头线尾,田头地尾,尽心尽责,任劳任怨。大哥大姐都很懂事,为了早点出来工作,帮补家用,都放弃了大学,读了师范。亲人的相继离开,并没有击垮这个家庭,他们带着对亲人的记忆和爱,坚强地守护着这个家。
童年的芭乐,是亲人的爱,是生活的馈赠,也是对亲情的感恩,对生活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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