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在企思的手上一明一暗地闪着,屋子里灯光昏暗,企思凌乱的短发随意地向四面八方张着,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到活力四射的短发与忽明忽暗的烟头。企思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眼睛盯着烟头发呆,烟雾弥漫开来,熏得企思几乎挣不开眼,她努力强挣着,泪还是流下来。
“又想他了吧?”子琪推门进来,边蹬掉脚上的鞋子边说。
“谁想他,就是想抽根烟。”
“我说,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做什么爱情梦啊?找个人嫁了吧!”子琪放下垮包,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拿得起放的下,我,老了。”企思猛抽了一口烟,被呛得连连咳嗽。
“那你就去找他,这么想他,干嘛不去找他?”
“他,早已经结婚了。”企思把烟头摁到了烟灰缸里。
“那又怎么样?你去找他,见见也好啊!”子琪在企思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说。
“见见又能怎样呢?”企思摇摇头。
“先给我煮碗面,饿死我了。”
企思用手指杵了一下子琪的额头,无奈地走向厨房。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80平米,一进门就是客厅兼餐厅,门的右手边放一张餐桌,原木风中式餐桌,餐桌旁是两把椅子,对着门正是企思的卧室,卧室里陈设很简单,原木色的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书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束洁白的百合散发着悠悠的清香,一只马克杯里还没喝完的半杯温水,水杯旁边是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
企思是一个写手,她这样调侃自己,给报纸杂志写稿维持生计,她其实不会抽烟,甚至最讨厌抽烟,可是因为他抽烟,而她太想他。
说起他,是企思真正相爱的人。是高中吧,相识于开水房。高中时候,宿舍没有插座,学校也不允许自己烧水,所以每天打热水就成了一项在所难免的任务。说是任务,一点也不夸张,只见一大早有很多同学拎着暖水壶去操场,同学的队伍拉得长长的跑步,暖水壶在操场的角落也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只待老师一声“解散”,被自己的主人拎起奔向水房。有的水壶得了第一名,很自然地得到一个热水龙头,欢快地接收着热水,有的水壶尽管在操场准备了半天,仍然要去水房排队等,有的运气不好的,尽管得到了水龙头,无奈这个水龙头已经年久失修,不能流出热水。总之面对仅有的36个热水龙头,要想悠闲地打上热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你要把着点去,热水早晚和大课间供应,每次不超过一个半小时,抓住好时机很重要,去早了,热水没来呢,去晚了,没水了,去得不早也不晚,那怎么挤进去是个问题,不挤进去,等到热水没了,恐怕人都不会少;地利,以百米冲刺速度跑过去,占据一个有利地形很重要,尤其对一个宿舍来说,最好是蛇形分布,便于一条线路传递水壶进出;人和,如果以上两样都没占,人和更显得尤为重要,最好能跟占据水龙头的人说上话,“您先别出来,麻烦您给我打一壶吧!”趁别人没挤出圈外,先来一句,如果成功,那真是太幸运啦。打水场面,那真是人山人海,接踵擦肩啊!企思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看到他时,他正在打架,而不是在打水,企思习以为常,打水打饭打架,不都是打吗?每天水房和食堂都会打水,打饭,打架自然也免不了。你推我搡,就难有先来后到,如果都讲先来后到,又怎么打得上水?抢位,占位。毕竟全校那么多人只有36个水龙头,又只有那么少的时间有水。
企思路过他身边,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她拎着空水壶站着观瞧,没有挤进去的可能,没有熟人,直等到人群消散时,企思才抢到一个水龙头,刚拧开,水就停了。企思无奈地提着空壶往教室走,上课铃又狂躁地响起来,她推开教室门时,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企思尴尬地拎着空水壶坐回座位。邻桌上正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坐自己同桌的正是他~那个在水房打架的家伙。刚刚分班,彼此还不熟悉,企思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四方脸,乌黑的短发,根根意气风发,小方黑框眼镜下一双闪亮的眼睛,略薄的嘴唇似乎带着笑意与友善,会说话的眼睛又似乎透着机警与正直。看到企思在打量自己,他也回望了一眼,这一望,又似乎带着顽皮与嘲笑:没打上水吧?
从此似乎天天见他,又似乎天天不见。企思盼望见他,又怕见他,不自觉地寻找他的身影,可真的看到又常常假装看不见,尤其是当他也看见她时,她更是慌乱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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