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印经 一章 七八九十

七

龙印经 一章 七八九十

见姐姐没有发现，予第二天又照样溜了出去。

一出去，予先去市场看了一会儿商刀，接着就漫无目的地闲逛，看看街上的人们都在干什么。

予发现商人比夏人沉默，少有在街道上夸夸其谈的闲人，每个商人都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来去匆匆。商人高大威武，大多比较严肃。予觉得商人比较刻板。

予在街边见到三人，每人各手捧一只盒子，立在街边，一动不动。予心想：这是干什么？卖盒子？卖盒子应去西市，立在街边做甚？于是，予上前去问。捧盒子的人也不回答，予只得无趣地走开了。

走到街角，予见有一个院子大门敞开，便走过去看。院里跪着一群人，整整齐齐，约有百十号人。予好奇，心想：这里在干什么？想着想着，予不自觉走了进去。也没人察觉。

那跪着的人一动不动，头低着，双目紧闭，双手放在胸前。

予在一旁看了一会，这百十号人，没一人有一丝动静。只看见几只鸟在院中嬉戏。忽然，一只鸟飞到一个跪着的人头上，那人仍不动。鸟在那人头上走了几步，低头看看，又看看四周，拉了一堆鸟屎到那人头顶，这才欢快地飞走。可头上被拉了鸟屎的人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予走近去看，心里怀疑是否是假人？

快走近时，屋里走出一人，身穿长袍，戴着长长的项链，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玉环，说：

“邪神已除，病可愈。”

听闻此言，跪着那百十号人立刻站起来施了一礼，开始欢笑雀跃起来。

予看得一头雾水，见时候不早，便回了院子。

回到院中，予把所见一一告诉石头，并问石头是怎么回事。石头说：“这还不知道吗？巫医治病啊！”

“巫医治病，那些人跪着干嘛？”

“人生病一定是自己或家人做了‘无道’的事，招惹了邪神或触怒神灵，只有长跪谢罪才能化解。”

“那得跪多久。”

“少则半天，久则三五天。”

予从没听说这么治病的。

“夏人的巫医不这么治病吗？”石头问。

“我以前伤寒发热，太医让人到屋里驱了邪，让我喝了汤就好了，没听说长跪的。”

“夏人真怪！”

                            八

予从此们每天都溜出去到处闲逛，合也一直没有丝毫察觉。予也渐渐越走越远，胆子也越来越大，有几次都走到了毫的城墙边玩耍。

城墙很高，四周荒凉，人迹罕至，但时常有几个商人小孩在这追逐玩耍。予也加入他们之中，久而久之，也都熟悉了。那些商人小孩也没觉得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说予的口音有些不同。

次，回院子前，又看到那三个手捧盒子的人，仍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予不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也不再管他们，兀自走了过去。

每次予回去，合发现予身上汗水未干，也觉得有些异样，在这院中玩耍也出大汗？但也不再细想。

一次， 予又在城墙边与小伙伴追追打打。一个小伙伴远远走来，双手捧着一个木盒。

予等人围过去问：

“这是什么盒子？里面有什么？”

别动！”那小孩闪开，说：“别乱动，我会肚子疼，父亲说是我偷吃了供奉先人的果品，先人惩罚我了。只有手捧着这个盒子一整天，向先人谢罪才能得到宽恕的。”

“你连供奉先人的果品也敢偷食！真胆大！”众小孩齐声说。

“没吃！我只是拿到手里闻了闻。”那小孩辩驳。

“那也不行！活该肚痛！”说完，众小孩一轰而散，又玩去了。

予听得奇怪，只好奇盒子中有什么东西，伸手去开那盒子盖。那捧盒子的小孩见状，立即躲远了，并骂：

“连这盒子都敢开！你太没有教养了！”

予被骂，心中不快，早早回去问石头。石头也吃惊：“你们夏人真不得了，连那盒子也敢开启？”

“那是什么盒子？里面是什么物件？这么金贵？”予一脸疑惑。

“你们夏人没有‘悔罪盒！’吗？”石头说着，双目瞪大。

“没听说。什么‘悔罪盒’。”予问。

“这还不知道，凡是人犯了错，都有罪，只有手捧‘悔罪盒’，诚心诚意悔过，神灵才不会降灾，有灾的也能除灾。手捧‘悔罪盒’到了一定时间，你的罪就会从你双手进入盒中，你的罪就去除了。”石头说。

“犯了罪只要这样？”予又问。

“犯了小罪，没有触犯商律家法才是这样，犯了商律就要按商律处罚。”

“原来如此，那一次要手捧‘悔罪盒’多久时间呢？”

“三五天吧，不一定。按罪的大小定。”石头答。

予听了，点点头，忽的又想到一个念头，问：

“如果把那盒子打开会怎么样？”

石头吓了一跳说：

“你怎么总是些怪念头，那盒子每人一个，是一生的罪，谁敢打开！不要乱说。乱说神灵会怪罪的！”

“万一不小心打开了呢？”予追着不放。

“我听老人说过，人一死，他的‘悔罪盒’也要一起下葬，人的肉身烂了，那盒中的罪也慢慢化了。如果人没死，盒子打开，盒中的罪恶就要飞出，要么附在人身上，要么化为人形，都是要害人的！”说这话时，石头已十分紧张。

予听了，不害怕，反而有点好奇，喃喃说：

“那盒中的罪长什么模样？”     石头一听，吓得走开。过了一会，石头捧着盒子在院墙边站着。

九

两个月以来，予天天遛出去玩耍。对亳熟悉后，予有点忘了自己是夏人，在这商地夏人是很危险的。予认为自己换了石头的衣服，又披了发，没人会认出他是夏人。于是，予越玩越疯，就像以往在平阳那样，到处乱窜，今天爬上人家屋顶，明天窜进匠人的工房。别人看他是个小孩，长得可爱，也不管他。

平阳城每个地方予以前都去过，现在亳城的每个角落予也都去过了。

这天，予又遛在大街上四处闲逛。走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予心想，人都哪去了？予又转了两条街，仍不见人影，一点声响动静也没有。予越来越奇怪，就跑去以往人最多的西市，一看，也没有一个人。

到处空空如野，人都哪去了？予想着在空旷的街上无聊的走着。

走了一会，予看到街边有棵桔子树，于是爬上树上玩。刚在树枝上坐定，予听到有什么古怪的声音。

予听仔细，好象是什么乐器声。

予从树上跳下来，循声走去，走了两条街，声音大了。再往前走，予看到了高台，台下人山人海。台下的人都望着高台一动不动，双手捧在胸口，台上有个人站在玄鸟像边。

予心想：我说人都上哪去了，在这呢。

商人遇事必占卜，占卜一般在夜晚，今天却不知为何在下午。

予早想见见商人用龟板占卜的情景了，今天撞见，心里窃喜。予也默默走近，双手捧在胸口，望着台上。

高台上生了一堆火，一个老者念念有词，予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老者念完，左手持 一根铜器，右手拿着木板开始跳舞。旁边的两排角乐手也开始奏乐。

予看到老者跳舞，感觉动作十分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不要紧，全场的商人都回头看他，目露凶光。

予知道闯了大祸，撒腿就跑。

从小喜欢四处闲逛，所以予脚力很好，此时他只能没命的往前跑，不敢回头。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人追赶着他。

一个九岁的小孩被一大群长幼不一的商人追着跑了三条街，几次眼看被抓，予机灵的闪开了。

予领着这些穷追不舍的人跑到了市场，市场空空如野。予跑到一个转角处，却看见一人，正是上次卖铜人的匠人。他因家贫，无脸去见神灵，所以没去参加占卜。此时这匠人正坐在他新做的铜人边。予听到身后追赶的人快到了，也不管那么多，跳入这空心的铜人躲藏。

追赶的人赶来，找不到予，问一边的匠人：

“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

匠人摇摇头。

众人四处搜了一遍，没有结果，只好走开了。听到他们走远，予从铜人中跳出来，四处看了看，又朝匠人笑笑，也走出了市场。

予正要回去，远处有人看到他，喊：

“快看，那小孩在那！”

予只能又跑回市场，同时一大群人也赶来了。予见没时间再躲入铜人，又无路可逃，急中生智，顺着铜人爬上了墙，从墙上走。追来的两个商人太重，也打算踩着铜人上墙，不料铜人承不住，一摇晃，两人摔了下来。第三个追来的人更敏捷，也向铜人借力，上了墙，随后又有五六人也爬上了墙去追予。

上了墙，大人自然不如予跑得快，予年幼无畏，在墙上走尤如平地，大人边走边注意保持平衡。有一人不小心踩空一脚，掉了下去。

在这窄墙上，予带着五个大人跑了一圈，走到一棵树边，有条大枝杈横上墙头，予矮，未低头就跑了过去。几个大人只顾追予，没看到枝杈，五个大人一齐撞了上去，两个没站稳，掉下墙去。剩下三人醒醒头，又去追予。

予已顺着墙跑上了房顶，予轻，踩着瓦到处跑。三个大人也走上房顶，可大人重，没走几步，有一个大小就踩穿了瓦，掉进屋里。

予又绕回墙边，从那横在墙头的树枝跳上大树，又从树上滑下。

二人也赶来借树下墙。

予在前跑，二人在后紧追，三人绕了两条长街，最后跑到了城墙边。

这一带予常来玩，人烟稀少，有些小山坡，坡上稀稀拉拉、歪歪扭扭长着几棵树，草也不多。

实在无路可走，予跑上了一个小山坡，翻过山坡。二人在后面赶来，走上山坡却不见予的人影。

“那个小孩呢！”一人问。

“明明见他从这过，怎么翻过了山坡就不见了踪影？”另一人说。

二人四下张望，又走到周围寻找。寻找不到予的行踪，二人只好回头走开了。

二人脚步走远，予自言自语：

“吓死我了！”

原来他跑上山坡上，脚一滑，从山坡边滑下，幸好被半坡上一株小树挂住了鞋子。予就头朝下、脚朝上，仰面朝天躺在半坡上。那两个追来的人站在坡上被草木所挡正好看不到这里。

躲过了追逐，予开始想自己怎么上去。现在脚向上、头向下这么挂着也上不去。四周没有草，只有沙子，手无处使劲。予仰头一看，下面有块大石，一旦掉下去肯定头破血流。

予才九岁，还不知多想，脑中一片空中。不知过了多久，予听到“啪”的一声，是挂着他的鞋的树枝开裂的声响。树枝要断了！

予又仰头看看下面的大石，像个大鼓，耳边又传来树枝开裂的声音。予弯腰，甩手去够树枝，这一动，树枝裂得更开了。

予正要掉下去时，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我们正说今天你怎么没来。”

原来是平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这个小孩比予大一岁，力气大。他要把予拉上来，可十岁小孩哪有那么大力气。他一使劲，他也被予拉下了坡，幸亏身后两个小孩从后面抱着他的腿。眼看这个抱腿小孩也向坡外滑动，旁边几个小伙伴一个人拉一个人排成一条长链，足有七八个人。

虽有这么多人，可都是十岁以下孩童、力气小，只能这么拉着前面，使予不掉下去，可也无力把予救起。那个十岁的小孩也有半个身子在坡下了。

一群小孩僵持了一会，忽然一个小孩说：

“我们一起用力，把他拉上来。”

“好！”众小孩附合。

“风！”一个小孩喊，众小孩听后一齐用力，果然把予往上拉了一些。“风！”那小孩又喊，众小孩听后又一齐使劲，又将予往上拉了一点。如此一点一点，慢慢的，众小孩终于把予拉了上来。

予上到坡上，大家都累出了一身汗，却很高兴，哈哈笑，予回头望望坡下石头，也哈哈笑。

“天色晚了，快回家吧。”那十岁小孩说。众小孩听后各自回家。

予也回去，这次回去姐姐已在门边久候了，脸色险沉。

十

更衣遛出去玩的事被合发现之后没几天，院中的商族仆人都被派去了别处。门也修过了，从此予再也无法从门缝钻出去玩了。

院中的日子变得十分呆板，没有石头的陪伴，予一个人在院中玩耍。看院中的小鸟，听合的琴声，坐到树上玩，还有拿块木板刻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