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有人会说,某某跟某某双双坠入爱河,便会有一些说不清的别扭。
夜帝所别扭的,不是爱河,不是双双,而是这个坠。
所谓坠入爱河,是说两个人,因为爱,向下沉沦,与河浮沉。至于沉沦之后,浮沉之后,爱去了何处,人家没说,我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这个坠字,到底是不是爱的本来,却值得商榷。
在这个人心日渐浮躁的时代,谈爱,尤其是男女之爱,似乎纯属多余和庸人自扰。人们因生活而摧折的“爱”,已经只剩下一片狼藉,哪敢说这些过于奢侈的事物。
因之,这篇文字更偏向于寻找“爱”的踪迹和可能,而不是大言不惭说出爱的本质。
一首古逸诗篇《上邪》似已奠基了我们对爱撕裂般的理解和感受。
这是一首乐府诗。全篇都是因爱而来的铮铮誓言,写尽对爱的坚韧与无悔。原文是: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如果我们爱,我发出的誓言,绝不会有丝毫衰减和褪色,必将终生相伴、生死相依。除非山峰塌陷、江水枯竭、冬天起惊雷、夏日舞飞雪、天地回归到混沌之初,我才敢与你情断心死。
如此等誓言,初读时,只觉得热血沸腾,意气风发,感人肺腑,无论这句话从一个男子嘴里还是女子嘴里说出,都能把对方的心融化在浓郁的爱的漩涡里,两人相伴而沉沦。
年长后读这首诗,细细一想,誓言中所列举的五种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真的发生那种五种情况,除非我们都没有活过。
这样的誓言,令“爱”变得诡异无比,像是非要得到世界毁灭、混沌元初,才能将爱表达得淋漓尽致。
回到文章开头,我们不得不认真去思考一个问题:爱,到底是向下沉沦,还是向着高处飞升?
这不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却是一个看着斜阳、品着苦茗、小酌几杯、听着音乐,去遐想、去思考的问题。
如果爱只是向下沉沦,何以梁山伯与祝英台能超越生死、朱丽叶与罗密欧能生死相依?何以牛郎织女要在天人相隔的三百六十天里与日月俯仰、仅仅为了踏过鹊桥只有一日的相会?而被近现代史传为佳话的钱钟书与杨绛,能一生淡泊、著书立说、互相成就?
很明显,如果单纯是下坠、是沉沦,或许他们在面对生死、祸福、荣辱的时候,都会选择大地上的味道,而拒绝对天国与永恒的渴望?
反过来看,如果爱只是向上飞升,何以杨贵妃要被赐死在马嵬坡、杜十娘要怒沉百宝箱……
看了很多故事,才知道,之所以我们所认知的爱,从未经历过云端舞蹈、居高临下的感受,是以会过度强调向下坠落。
正是因为不能超越的物质之累贯穿了精明人的头脑,致使生动的爱情只能在舞台上、小说里、影视里出现,以宽慰不可抗拒的现实奔波。
也许,既能在大地上沉沦,又能在云端自由地飞升,才是爱的真谛。
可惜,我们错过了太多太多,再也不能挽留我们午夜梦回时陡然警醒的、夜不能寐时忽然触及到的、物质奔忙之余恍然看着下坠的斜阳从心底里疼痛到的那种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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