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啊,我家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门在南墙中间偏左位置,有条只够一辆三轮车通过的小路,从院门直通正房。小路上铺了河沙,既使下雨也不会有泥泞,只是不好保持,爹每年春末都会去河滩拉回一三轮车沙摊开在小路上。
我家四间北房,我们这儿叫它正房。正房前面用旧砖砌了两三米的平台,妈妈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它打扫一遍。平台到南墙之间,种着我家四季的蔬菜和瓜果。
平台下是一排大架葡萄,大概有七八棵,跟前扎了木头架子。每年清明前,我爹会把埋在土里的葡萄树放出来,长出的新芽会沿着木架慢慢往上爬,然后开出一嘟噜一嘟噜的小白花,花落了便有了一串串鱼眼大小的绿葡萄。夏天,葡萄藤会直爬到房顶上,形成一个天然的凉亭,我们就可以把小方桌摆在葡萄架下吃饭了。葡萄一串串垂在头顶,我们眼巴巴地看着它从木木的绿色变成半透明,就可以“祸害”了。虽然会酸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偷偷抠下一两颗。
葡萄树往南的土地被田埂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耕种和灌溉。每块都种了不同的作物。最边上是荠菜,那是春天最早的绿叶鲜菜。然后是西葫芦,它长得快了,前一天还手指般大小,过一晚上长茄子大小了。茄子我们都不爱吃,妈妈也会种几棵。种的最多的是豆角和西红柿,豆角吃不完可以做成豆干,过年炒肉吃;西红柿是要做成酱的,那是一冬天的浇头。水萝卜,白萝卜,黄瓜也必不可少,切成丝儿,拍瓣蒜,撒点盐,倒点醋,清爽利口的小菜。南墙根下,种洋山芋,高杆大叶,仿佛一片小树林。每年的咸菜,主要靠它。白菜没有固定的地方,一般会种在豆角和西红柿架下,等白菜长势旺了,架上的菜也差不多要残了。冬天,我爹会在葡萄树旁挖一个土窖,把白菜,萝卜存放进去,上面盖一层麻袋,再铺上一层玉米杆,然后盖一层土,富余出来的土正好埋葡萄树。
葱啊,韭菜啊,芫荽啊,见缝插针地种在地头畦边。
这些都种在小路左边。小路右边土地本来就少,还有一棵大枣树盘踞着,虎得什么作物都长不好。妈妈便种了一溜儿花,凤仙花,七月菊,二月兰,饮牛花,后来又有人给了大丽菊和美人蕉。每天春夏,花团锦簇,热闹无比。再说那枣树,我爹说我家还没得这块地时它就在了,也不知多少岁了,树干最粗处一个大人也抱不拢。它离地不过一米处便分成两个杈,我们小孩也很容易爬上去。我们把够得着的全吃完了,树稍上剩的还有很多。秋天,爹找来长长的木头杆子上树打枣。妈妈把打下来的枣挑选分类,又大又红没有破损的枣,晾在用葵花杆扎成的长长的帘子上,然后挂到房檐下的铁丝上。这枣在通风又不见太阳的房檐下阴着,等果肉变成蜜色,既有嚼劲又不柴,妈妈便会拿下来,放进瓦缸里,上面盖上薄石板,让过时节蒸花馒或吃馏米,做枣泥用。被打坏的枣挑好的送亲戚邻居吃,还没红的枣在白酒里滚一下,封进罐头瓶作成酒枣当零食。其他的枣,妈妈挑出还能吃的,洗干净了,放笼屉里蒸一蒸,也别有一番风味。
后来,村里开始发展养殖业,我家也积极响应号召,靠南墙盖了一溜牛圈。养牛赚了钱,把西面盖了一溜敞棚,存放饲料,酒糟,豆饼啥的。种菜的地被挤占的只剩一半了。
又后来,为了盖东房,枣树被砍了。
再后来,翻修正房,扩了房子的入深,挖了葡萄树,院子也全部铺上了水泥砖。花圃修到了大门外。
现在牛圈里的牛已经送去了统一的养牛场。牛圈修萁一番,变成车棚,放着下地的三轮车,出门的面包车,弟的摩托车,弟媳的电瓶车,妈的自行车,侄女的滑板车,侄儿的扭扭车。满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谁进来都说这院子真敞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