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沉的天气,我在一条离城市不远的街道,听到一曲熟悉的小调:《蕃社姑娘》。一个一个音符在风中传颂,一件一件往事在脑海翻腾。
有一天,我们在宝通禅寺的院子里,你为我念了一首余光中的诗。中午的太阳透过葱郁的树叶和枝,洒在翻开的书本上,也洒在清凉的石凳上。我们用一个馒头当作午餐,每一次咀嚼仿佛都布满了甜香。那是夏日的雨后,我们坐在成片的绿荫之中,你播放了这首歌谣。听着听着,我好像闭上眼睛就能触摸到绿叶和云彩,而你却趴下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后来我们再次起身,前往洪山顶上的宝塔。一路上人烟稀少,我们留意着每棵树上的纹路,和每个拐弯处的墙角。在通往宝塔最高层的窄窄的过道里,我们一级一级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一阵汗水过后,我们终于站在了最高处,看到不断地有人在往上爬,也不断地有人在往下走,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来之前,我的内心还是一片荒园。但站上去以后,我的内心成了一座花园。
看着最底下的风景,我发现这个闷热又多雨的南方,却有着繁茂的植物,细腻的情感,和不可知的明天。就像我发现你突然的微笑里,藏着一些闪烁的星星。正因为如此,才有一些小花在我心灵的缝隙悄悄成长。我记起来的这一天,天空是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还有一个平淡周末的午后,我们坐着公交车,去了白沙洲的农贸大市场。你带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子,在一户鱼贩那里挑了两条武昌鱼。你让老板在盒子里装上水,再把鱼放进盒子里。老板有点不解,你只轻轻地说了声:放生。他的脸上满是沟壑,似乎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为之动容。所以他只是不以为然地放好水,再装好鱼,然后看着我们抬着那个塑料盒子,朝农贸市场门口走去。
再次坐公交车回到学校以后,我们将那两条鱼抬到了黄家湖。湖水平静而广袤,不知道有多少鱼,在这幽暗的湖水下潜行,来来回回地捕捉湖面上漏下去的阳光。你精挑细选,敲定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我们站在那里,将两只鱼儿倾倒进了黄家湖,它们慢慢地游离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不知道鱼儿有没有回首,但它们大概不会忘记这样一个特别的下午,这个突然逃离了菜刀和砧板的下午。它们与我们素不相识,它们与我们萍水相逢,它们与我们不辞而别。那时候我们站在岸边,只觉得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又是一个怎么过也过不完的夏天,你从洪山广场坐上地铁,穿过长江来中山公园找我。那时候的公园里有最好的山水,也有最少的游人。我们走到一片挂着秋千的树林里,可是所有的秋千都被明码标价,十元才能坐一次。我们犹豫半天,和管理员还了还价,但没有成功。最后我们还是晃了一会儿这个昂贵的秋千。有一次中秋节的前一天,你和我讲起了昨天晚上做过的梦,你说梦见自己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洗衣服,我们觉得荒诞又可笑。中山公园的花坛仿佛已经被我们承包,因为我们周围除了斜阳与落叶,就再没有其他。
你跟我讲起好多以前的故事,所有的过去都不曾失去,所有的人可以选择微笑或者哭泣。因为那时候的空气,仿佛就是为了氤氲这些再次想起的昨天。树枝上好像挂满了很多竖琴,给我们捎来些许抚慰和美好的消息。
也许是后来,我们饿着肚子又一次见面,在花样繁多的美食广场里,选中了不带辣且全素的麻辣香锅。一人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吃得很是过瘾。我们将锅里的菜吃得一点不剩,擦干净嘴巴,心满意足地离开那个商场。这是我们一起吃过的华丽的晚餐,当然还有一些朴素的日子,也在回忆里交错地闪现。
那是在火车站的快餐店一起兼职的日子,我们从学校带了馒头当作午餐。那个餐厅不算大,但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走来走去,所以总是在午餐时间来到之前,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响。我们轮流去换衣间,拿出自己的馒头,悄悄地吃上一口。那一口仿佛咬尽了天上明明暗暗的星辰。那时候,天上没有孤独的行星,世上也没有人散曲终的诗歌。
一直到九月份的婚礼,才又在车站见到了你。那一天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喝一杯酒,也没来得及说一下小秘密。不知不觉那一天的日子就消失了,你轻轻地来,也轻轻地走。向晚的阳光依然四射光芒,一路上穿过消瘦的田野,而田野只是寂静,向这位即将离开的客人行着自己的注目礼。我们驱车相送,似乎所有的愁绪也在夏日的尾巴里,轻逸地逃去。
火车将你带回到了那个南方的城市,闷热多雨却植物茂盛的南方城市。那里有古老高大的树,那里有狭窄漫长的石阶,那里有水波温柔的黄家湖,那里有挂着秋千的中山公园。在那里,我们不是最终相遇,而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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