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去客厅里坐了。老陆坐在三人沙发中间,左有小耵,右有陈婧。王利民坐东,我坐西的单人沙发上。小高先开了电视机,将遥控器交给老陆,老陆看着电视画面:“播报新闻,蛮好的。”就将遥控器放在矮几上。小高又忙给我们倒茶、搬瓜子、糖什么的忙着。老陆说:“小高有水平,把家弄得舒服极了。嗨,我忙了一辈子,还没个少许舒适些的窝。”小耵笑着说:“老陆,历次分房,侬都推让。接下来,公司要拆了斜对面路上那幢洋房(当年,我们做煤渣砖的地儿),要盖幢六层楼房,侬再不要放弃了。”老陆点头:“以前那么多次分房,不是无房户,就是人均不足二平米的人家,我能去与这样困难人家争房吗?”从厨房出来的詹伟隶讲:“老陆,侬这二年赚了点钱,为啥不也去买套房住住。”“想是想过。可儿、女都有了小的,总得照顾些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侬管那么宽干吗?”小耵笑着说:“侬也只会说老陆。侬儿子大学一毕业,不就想给儿子买房了?”王利民说:“阿拉中国人中,拆烂污朋友,脱底棺材是有。不过,正宗的人,都会顾及儿孙的。”我在心里想:我会对儿孙尽心尽力尽责的。
开饭了,除小龚、祥泓还在厨房忙,众人都围在圆台面(八仙桌罩了块布才搁上的)周围坐了。八个冷盆(大盘,满满的)是昨晚就来的四人一早一上午准备的,老鸭汤早早地煲了,八热炒两大菜是小龚自告奋勇在做出来。当热炒上齐、清蒸甲鱼由祥泓端上时,大家让她坐下,并叫小龚也来,先吃再做。小龚出来说:“一只走油蹄膀就快好了。我马上来。”祥泓夸了几句小龚:“伊蛮来讪。阿拉一早准备的菜,依都一一又作了处置,看伊不急不忙的,但动作利索,手脚快。”陈婧开玩笑:“搭己已巳比,谁更能干些?”祥泓笑笑坦然地说:“没看过己师傅烧菜,无法比较。但己师傅安排生产有条有理,不差的。”陈婧还要寻开心:“二娘说说。”晓盈:“你吃,一张嘴又吃又讲,忙得过来?”詹伟隶给我挟了块裙边,说:“甲鱼就裙边好吃。”我想让给老陆吃,因为一只甲鱼总共两个裙边切成四块。而且我观察老陆是时不时喝上一口酒,菜上一道只尝一口,再不动筷了。老陆说:“你吃。今朝出来,老太婆就关照,己年高人老,当心点少吃点。再说,平时我外头应酬多,这种东西吃得多了。”然后他看看小高说:“今朝请大家来,让我开了眼界。人生可以如此美好地过日子。”陈婧说:“人家老公能干,在日本赚钞票。”小高马上说:“下星期回来了。”“回来。不在那公司驻上海办事处干。小高:“买这房,一半是借银行贷款,五年内要还清。我是背了一屁股债。”老陆饶有兴趣地听着。詹伟隶说:“要改变生活,要改善环境,这是条路子。”我说:“一要有这实力;二要有这魄力。背债的滋味,好像不大好受。”老陆笑着点头,显而现见是同意。自我请曹师傅帮忙,将我调质量科以来,老陆在我感觉中,人正直,也爽快,只是对其仰视,不太敢接近。今日听到、看到他内心世界流露,就有些改变。小龚端了八宝饭上来,大家让他坐了。他说:“还有一息息,走油肉好了就来。”老陆说:“小龚辛苦半天。手艺不错。”“受到老陆表扬,我热血沸腾。马上来。”不一会,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走油肉上来。小高在老陆旁边给他按了个椅子。他坐下侧头问老陆:“还有啥不足。”陈婧就说:“侬上桌太晚,阿拉不够热闹,就不足了。”我说:“可菜不会自己熟呀。小龚今朝立功了。”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
饭后,小高、小章、祥泓、林敏荷、陈婧在收拾。小龚就嚷嚷:“搓麻将,搓麻将。”我说:“你不累?”“累啥?祥泓,麻将牌呢?”“来了,来了”祥泓从厨房间奔出,到对面小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出来,拿出一盒子交给小龚。晓盈乘机就八仙桌一边坐了。詹伟隶讲,小龚,老陆、己已巳吧。”老陆让王利民来。王利民说:“老陆,你先搓,等一会你要打中觉了,我替你一会好了。”依依就与詹伟隶、小耵坐在沙发上喝茶、嗑瓜子、看电视了。王利民坐在西边单人沙发上。两面看看。第一付牌,到了紧要关头,晓盈回头喊:“王利民侬来看看。”王利民过来,晓盈指着上家小龚打的一张三万问:“是吃好,还是乓好?”王利民一看:“拿过来就和了。”晓盈滩了牌还看。我们三家一看:“三、六、九万都可和。”小龚无奈,只好摸出二元钱来。坐下前,小龚就说:“今朝搭老陆来,要大一点,二元勒子。”老陆只是笑笑。这下,自己第一个付钱。晓盈开心,让王利民坐在自己身边。我对小龚说:“侬想赢老陆的,可出师不利。”老陆笑着说:“有本事赢点去好勒。”几付牌下来,我们三家多多少少都和过,唯有老陆没和过,可他也没出冲过。我感到老陆的‘厉害’。这里热闹引得詹伟隶来看。小耵、依依两人亲亲密密地评论着电视情节。厨房间里人们也忙完了,晚饭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涌到厅里。陈婧要玩扑克牌,祥泓要看搓麻将,而且去站在小龚身后。陈婧调笑开了:“祥泓与小龚一起忙了半天,就亲密了。不看己已巳看小龚的了。”小章取笑陈婧:“伊就是为了看己师傅,故所以立在小龚身后去。”祥泓听了朝我笑着看了一眼。她即刻说:“陈婧要玩扑克,那好打大怪路子了,人足够。”陈婧说:“这倒是的。”“那我看牌了”祥泓说后又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表示:很好。有付牌,晓盈打了张一并,我好和。但想了想,可和的牌有一、四、七并和红中,不和她的,要自摸。摸上来是白板,一丢。小龚即喊:“乓”顺手滩了牌,混一色。晓盈问:“侬刚刚想啥了?”我在想的时候,王利民是看过我牌,这时他说:“侬打一并,己已巳好和,没和侬。”我忙说:“我这是贪心,想自摸。因好和的有一、四、七并带红中。”王利民说:“这一进一出就有四元之差。”老陆笑笑,他一付牌都未和过。我想,他不会这么不顺,只是不想和我们的。是长者之风啊。后来,他打中觉去了,王利民替他赢了好几元钱。三点多起床,让王利民玩下去,王利民还是还给他,他让王利民把钱拿走,王利民说:“说好替你几付的。”老陆也不坚持,不过坐下后,他对每个人都出冲过,还赔了点钱出来,小龚是最开心。我暗暗对老陆肃然起敬,他打牌太有本事了。不禁在牌桌上与老陆聊了起来。了解到老陆是本地人,上海一解放,他就参军。这使我想起宁波路209号过街楼里的裁缝店的女儿爱珍姐。他在部队里入党,六五年时与爱人一起转业回上海。他还说他爱人是绍兴人,也是上海去参军的。我想:会是爱珍姐?他说:“听她说,她家在黄埔—”这是正摸牌,边眼看牌桌,边思忖的。我急忙接口:“区、宁波路209号。”老陆“哎”了声。我激动起来,真是爱珍姐。立在对面的祥泓将眼光在老陆和我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注视。老陆的下文才说出来:“黄埔路。”我喜悦激动之情一下没了。小龚说:“上海有条黄浦路?我怎么不知道。”这有些大言不惭了,立即遭到晓盈的批驳:“侬几岁的人,上海这么大,所有的路你都去过?”祥泓则说:“否则,老陆和己已巳两人在说故事、或编小说了,那么巧的。”小龚还有点不服气:“听名字,黄浦路应在黄浦江附近,黄浦江附近,从杨树浦到十六铺,横的直的就没看到过叫黄浦路的路。”我说:“这个埔,不是那个浦。它是踢土埔,不是三点水的浦,倒是在黄浦江边上。”大家就注目于我。小龚似还不服:“在哪里?”“苏州河北边,过外白渡桥右拐,那里有条不长的路叫黄埔路。祥泓眼看着我,却用手推了下小龚的背,意似:服气不?不知道,大家注意没,上海许多路名,都取的是外省市名,那黄埔就是广东省的一个地名。”上面的话是己已巳先生在那天的牌桌上说的。说到此,己已巳先生对笔者说了下面的一段话:“黄埔是中国历史上少不掉的一个地名:黄埔军校。据说在二十一世纪调换路牌时不知有意识,还是无意地成黄浦路,这一改,与那儿的路名很不协调,那里附近的路名,如大名路,读过水浒传的人,谁不知道大名府啊,如吴淞路,吴松那是抗击日冠的砲台处啊,如南寻路,南浔在古时有过多少文化名人啊,如塘沽路、天潼路、闵行路,那条路名不是地儿名啊。这一改,便少了文化、历史的沉淀。当然,也可视作无所谓,路名如同人名,可以有爷、娘的希望,也可通俗无意义的小三、小四、阿狗、阿毛的。一场麻将搓下来,三赢一输,老陆是乐乎乎的输家。一天下来,老陆的人品让我对老陆肃然起敬。与曹师傅一样,不愧为一名中共老党员。
热气腾腾,热热闹闹的晚饭后,快八点了,与徐闵专线约好辰光将到,我先下楼去等。楼下,看小区里路灯昏暗,且是冷落。等了会不见车,心里有点焦急,楼上的人包括小高也拎了包下来了。叽喳一会还不见车来,我叽咕:“这车?”晓盈马上接口:“会不会赖掉了,不来接阿拉了?”小龚直说:“这里黑灯瞎火的,自己出去,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还不知有没有车呢?”老陆说:“不要紧,再等一会,十分钟不到,阿拉出小区,有到徐家汇的公交车最好,没有想法拦出租,车钿明朝到我那里报好了。”依依说:“不晓得,夜里有没有出租车。”林敏荷就不高兴咕了句:“脱头落樊。”我怨自己出了馊主意。就这时,见前面十字路口先是从南朝北有灯光直射,到十字路口,灯光转过来,喇叭声响,众人松了口气。上了车,晓盈还是埋怨:“啥辰光,这晚才来。”司乘人员马上打招呼:“我们平时不走这条路,对这里不熟,加上是晚上,走错了又回过头来的,不好意思。”老陆说:“这是发展中的问题。假若,颛桥再开发的话,会好起来的。”司乘人员马上说:“听说,这里要开发的,要像莘庄一样。”小高神色就转为平和带点高兴了。小龚转得更快:“小高,侬这房子买值了,阿拉能也来买一间就好了。”依依、小章几乎同时说:“侬也去银行贷款来买呀。”小龚又自己落蓬:“哎,我啥地方有这个底气,夫妻俩人工资加起来一千多点,一家三口饭不吃也要二十多年才能买这房。算喽,就在破屋住住了。”小章寻开心:“啊,侬屋里漏格”说了自己先格格地笑。车上人们又开心起来。小耵和我在锦江乐园站下了车。我对小耵说:“今天一天很开心。”小耵说:“詹伟隶想在明年春天让全科人去苏州西山白相,侬也去噢。”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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