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术》的“术”,指文学创作的原则和方法。从《神思》至《附会》,刘勰已经系统地讨论了创作中的各种问题,至此,需要一个总结。认为“文场笔苑,有术有门”,即创作是有一定原则和方法可以遵循的,并且要求掌握创作的规律和方法要全面。
凡精虑造文,各竞新丽,多欲练辞,莫肯研术。落落之玉,或乱乎石;碌碌之石,时似乎玉。精者要约,匮者亦鲜;博者该赡,芜者亦繁;辩者昭晰,浅者亦露;奥者复隐,诡者亦曲。或义华而声悴,或理拙而文泽。
一切精心创作文章的人,各自争取文章的新奇藻丽,多要求练辞,不肯研究作文的方法。因此,无用的石子,有时混杂在玉石里;美好的玉石,有时又好似石子一样。讲究精练的人创作内容简明扼要,然而内容贫乏的人作文也很简单短小;博识的人作文内容完备详尽,芜杂的人作文内容也非常繁多;善于辨析事理的人作文昭畅明白,浅薄的人作文也写得很显露;善于深思的人作文层叠曲折,喜欢诡奇怪异的人作文也可以写得迂回曲折。有的意义华美而缺乏声情,有的事理劣拙而文辞光润。
夫不截盘根,无以验利器;不剖文奥,无以辨通才。才之能通,必资晓术,自非圆鉴区域,大判条例,岂能控引情源,制胜文苑哉!
不砍断盘错的树根,无从检验斧子的锋利;不能分析文章的奥妙,无从辨别是否具有精通创作的才能。能够精通创作必须靠懂得作文的方法,如果不是周全地鉴别各种文体的区分,尽量分析各种条理和例证,哪能够控制情理,在文坛中取得优胜呢?
是以执术驭篇,似善弈之穷数;弃术任心,如博塞之邀遇。故博塞之文,借巧傥来,虽前驱有功,而后援难继。少既无以相接,多亦不知所删,乃多少之并惑,何妍蚩之能制乎!若夫善弈之文,则术有恒数,按部整伍,以待情会,因时顺机,动不失正。数逢其极,机入其巧,则义味腾跃而生,辞气丛杂而至。视之则锦绘,听之则丝簧,味之则甘腴,佩之则芬芳,断章之功,于斯盛矣。
因此掌握技巧来驾驭写作文章,就好像善于下围棋的人精通棋术;抛弃技巧凭着主观,就好像赌博碰运气的偶然遇合。所以像赌博那样写作,凭借不可靠的巧合意外得来,虽然文章前面这样做了有功效,可是后面的部分却难于继续做下去。内容写少了不知道如何补充,多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删减,这样不管多了少了,都感到迷惑,怎么能够掌握写作的好坏呢?至于像善于下围棋那样写作,那技巧就有恒常一定的法规,按部就班地等待情思的酝酿成熟,因其时宜,顺其机会,使文章的写作总不离开正轨。如果技巧掌握得极好,时机又掌握得很巧妙,那文章的义理韵味便会腾跃升起涌现出来,文辞气势便会蜂拥到来。看起来文采就像织锦彩绘,听上去音乐像合奏管弦,尝起来它的味道就像甘美佳肴,佩戴上它的气味就像兰桂芬芳。写作所能收到的效果,到这样才算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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