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傍晚,站在院子里望着对面的居民楼,因为人少的缘故,即使是外面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的回家时间,这一方小小院落里仍然是安静清冷的。在这种时候,寒冷是有气味的,你能闻到,院落里的寒气,被草木沉睡的精魂滋养着,被寂静这张大网细细地过滤了一遍,每一个颗粒都清透凝寒,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寒气被暮色所沾染,显出些沉重灰色的味道,像一块被岁月凝固的沉香,风一吹拂,散出些幽幽的冷香,不着痕迹,又无处不在。寒气固结在枝头上,像盛开了肉眼看不见的无数梅花。
这个时候,望着对面居民楼那一排排渐渐暗淡的窗子,想象着屋里的人倚靠在窗前,静静地煨煮着一锅热腾腾的排骨汤。暗淡的天光从窗子里透过来,落入锅里,被煮化了,染得一锅的汤浮动着一种暧昧而温暖的颜色。汤的气味是另一种香气,有别于窗外寒气的冷香,飘飘悠悠、恍恍惚惚、暖、软、香,寒冷的气味是凝滞的,汤的香气是悠扬的,寒冷的气味是沉稳的,汤的香气是热烈的,寒冷的气味带着棱角,从林中而来,逐明月而去,正襟危坐,不染尘俗,汤的香味却是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滚滚红尘。
院子里天更晚了,偶尔从某个居民楼的角落里传来“砰”的一声轻响,那是下班回家的居民关上车门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刚一发出,余音就被寒气冻住,暮色荡开又合上,像风过后的湖面,寂静聚拢如初。偌大的居民楼里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碎响,好像居民楼这座正在冬眠的慵懒巨人翻身时弄出的一点声音。小麻雀在干枯的草地和枝头上偶尔扑棱一下,梦呓似的发出一声啁啾,好似在咀嚼回味着喙间含着的暝色的旷味。饭菜的香味飘荡在寒气之上,两种气息渐渐融合,悠远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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