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剧场的千万声音

人生剧场的千万声音

这是三十年后的我

        我的教师事业，因为十年前的学校失火已经结束了，可是还有一家老小，一个胖的不如当年风采的老婆，一个像假小子一样的女儿，妈妈和我们也住在一起，虽然眼睛里已经不如泉水般清澈，记性呢，早已经被岁月一点点抽夺走，但我们每天还是会带着她去公园晒着太阳，给她讲我们以前的事。

      靠着前面年轻的奋斗，和老婆商议开了一家面馆，一家很小，味道也一般的面馆，可能我和老婆天生都没有料理食物的天赋吧，但没关系，因为靠近学生区，开支也能够持平，而且我们矫情的坚决不去送外卖，可能因为彼此都懒，又不舍得花钱，即便这样，也能每天过的平平淡淡，就像机器拉出来面一样的整齐的生活。

      我们的面馆大约有四十多平方米，四张小桌子，一个小柜台，都是专门找的人做的作旧的风格，圆玻璃转盘的灯发出黄亮的光，透过擦静平滑的桌面反射，是能有新光的，充满这个小空间，就像是烧烤过的菠萝，甜脆又热烈，一点儿也不刺激人，我假装从外面灰白的街道走回来，对老婆说:“这面馆挺温馨的，有种回家的感觉。”老婆鼓起脸，眯起眼，甜笑着说：“你是不是傻，这就是你家啊。”我装作晃了一下神，顺势反着搂过老婆，我俩就一起站在门口向外看，一块面馆的招牌映在地上的方形影子，剩下就是大小吵闹熙攘的脚印和表情，好像里面外面是两个世界。

01

      经常来店里吃面的有一对小情侣，应该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男孩子又高又瘦，像极了年轻的我，但就是太瘦了，我和老婆说谁家孩子不是孩子，每次点面的时候多给点，男孩开始好像有点不适应，但总归是个不浪费粮食的好孩子，一定能把那碗海带肉丝面吃完，女孩也精致漂亮，脸巴掌大小，喜欢吃咱家里的鸡丝拌面，然后每次加很多的醋，老婆看了有时候也心疼的和我抱怨，但我时刻强调体面的生意人应该怎样怎样，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他俩吃的开心就好。

       

      我看一开始男孩不会用筷子，其实很容易被看出来的，他用筷子把面卷两卷，然后一口吃进嘴里，女孩看了之后批评男孩，接着有模有样的教导男孩怎么才是正确的吃面方法，男孩借此试验学会的方法，一筷子把面怼进了女孩嘴里，女孩当场喷了出来，男孩慌张的不要，轻轻拍女孩后辈，眯眯眼的很苦恼的样子，还说着：“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宝贝，”我和老婆看在眼里，偷偷回厨房笑出声来，晚上床上也把这个事拿来解闷，寻思着真是一对儿活宝，在人二十多岁的时候能遇到这样欢乐的伴侣，大概也是有福，慢慢青春幸福感洋溢着，就像是店里的芝士黄瓜面，浓稠的汤却不腻，黄瓜的清爽能让人一口接着一口，两者食材口味互补，打造出了新奇的口感，爱情也是如此吧。

        但那个秋天一切都变了，男孩女孩有一阵子没来店里了，我算算难道是毕业了？可能是吧，毕竟从来也没正面交谈过，两个人一起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要是有机会来还想送他们一盘皮蛋豆腐的小菜，黑和白，醋的酸和食材的糯，组合来一定是最适合情侣的人间美味，不过不来了也好，我省下了这份施以高德的良心的债果。

        一天晚上，男孩来了，一个人来吃面，他这次点了以前女孩总点的鸡丝拌面，多放了一勺子陈醋，一点不剩的吃完了，付了钱，就出了面馆，我看他的眼镜落在店里了，出门去追，只剩下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和落寞，还有冷，我悻悻的赶紧回店里，进厨房喝了口面汤，把黑色眼镜放在前台收好，等着下一拨的客人了。

02

      又一天，老熟人回来了。

       

      “老板，好久不见，我要一份鸡丝拌面不放醋，我老公要一份牛肉面多放牛肉。”之前小女孩笑着说。

 

      牛肉面23块钱一碗，海带肉丝面12块钱一碗。

      女孩手上的包和身上的衣服让我认不出来这就是之前一直来店里吃面的那个孩子，现在的她小鸟伊人的在一个四十岁左右男人的怀里，这个男的脑袋很圆，像是我们会加到面里的白鹌鹑蛋，脸颊往外突出，像是口水鸭没进锅前的样子，头发因为斑秃可能也不做打理，他看女孩一直盯在那些地方上看，或许没有青春的纯粹，但不时间露出黄绿的牙齿让我也不想再仔细看下去了，我想到这世上有个道理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友好的笑笑，赶紧去做面了。

      女儿今天放学早，我给她钱让她出去玩了，说是同学有生日聚会，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都理解，但穿好衣服，给完钱，女儿还在柜台那里磨叽了好久，我想会不会是钱不够，径直走过去，女儿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面，慌张的样子仿佛受到惊吓的小鹿，我也装作生气的样子提高了声调，虽然店里还有客人，但我知道这个习惯不能惯着孩子，孩子似乎很懂事，听了我的教导后，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副精致的黑色眼镜，这时女孩和中年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好像其中有一个眼神透着隐忍，就像是鸡蛋面的鸡蛋，深埋汤里总是浮出来，但一捅破就把浓稠的汁水融进面汤，化作汤头，什么事都没发生，人还是会呲溜一口喝下去，只留下嗓子里浓郁的口感，我现在就有这种浓浓的不适，因为我不喜欢鸡蛋。这份眼神忽的一下就不见了，代替的是面貌春风红。

      我教育女儿说，这是曾经的客人留下的，不能占为己有，之后会和妈妈商量去给她买一副，况且她还不近视，总之带着当过老师的经验，我把这个教育风波处理了过去，又回到厨房备菜。

      中年男人说: “媳妇，你现在有孕在身，我妈说了，只要你生下个大胖小子，我立刻和那个黄脸婆离婚，不给她一个子儿！”

      小女孩说: “老公！我是看上你的钱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从我去你公司实习的时候我就被你的睿智深深折服了，这不，才有的咱家宝贝，我相信你会给我们娘俩儿幸福的。”

      说着还有一些情侣的家常，嘻嘻笑笑，两个人幸福的牵着手，中年人好像不会吃面条，他把筷子一夹面，囫囵两卷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女孩默默的看着，看着那个带着上百万的表和戒指的手，声音立刻发尖，“讨厌，老公你吃面都不会吗，人家教你，像我这样啊……”又说带着表吃面不方便，帮中年男子把表收到了她那应该也挺贵的包里了。笑的那么甜，那么美好。

03

      “您就是杨女士吧，我是您找的代孕夫，您看看，咱们怎么谈？”男孩问，带着雄厚的嗓音和宽阔的双肩。一副呼吸着荷尔蒙样子的青春体魄。

 

      之前的男孩又回来了，但带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然后去了完全不隔音的新弄的单间。

    女人说: “恩，我看你这条件还可以，我和我家那口子十年了，还没有孩子，这不最近搭上了个狐狸精，你看看，你看看，”说着，女士伸手给男孩看手机里的照片……

      男孩说: “嘿嘿，杨姐您别想太多，咱们这一弄，您肯定地位找回来，我这么年轻，您想啊，一炮射门，一定给您特别好的体验，只要钱单位。”

    女人又说: “姐姐我有的是钱，姐姐相信你，年轻人，保密工作啥的一定要做好，咱就这么谈妥了，一会去我找的宾馆把事办了。”

    男孩爽快的说:“好嘞，姐，那您先吃着，这家店的鸡丝拌面特别不错，我去一下卫生间啊，一会回来。”

  女人很是满意的说:“行，给你点一份牛肉面补补身子，老板！有没有牛鞭，给我们这份面再加两条！”

  我说: “得嘞，您等着一份鸡丝拌面，一份牛肉面加两条牛鞭，一会送过去！”我又能挣钱真开心。

    那天晚上我们打扫卫生间，我挺奇怪的，洗漱台旁边放着两根烟，是十块钱一盒的爱你烟，一定是那个臭小子，他和富婆出去的时候还问我来不来烟，和我叙旧，我现在想着，你这么不卫生，叔叔打扫着多费劲啊，但我看他脸上还是挺幸福的心里到不是滋味了。

      这天，天暖洋洋的，我带着我妈出来溜达，公园里人还挺多，成双成对的，但是学生居多，我问我妈，我说“妈，您这么大了，您还相信爱情吗。”我妈说“爱情啊，爱情啊，爱情。”妈妈的眼神里先是坚定，又是挣扎，最后才是温柔。

      你知道《芳华》里黄轩开始抽烟是什么时候吗，如果你仔细注意的话，是在他胳膊截肢，推车打拼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们从文工团里走出来，一起面对汹汹如潮的社会，可他又不是干部子弟，又不是将军儿子，他就是个木匠家的孩子。他的一切善最后也换不回和其它有爹有背景的朋友同等的地位和生活处境，这就是伟大的哲人狡猾的地方，哲人们一边说人人都应该向善，一边又说，善不应该计较回报和得失，但严歌苓女士对她笔下的孩子网开一面，给了黄轩那个角色一点欣慰的爱，作家也有不舍的时候啊，作家也是人吧。

     

      那现实生活呢，它不比写作，我想我们从大学毕业，是否就像他们离开文工团一样呢？

      好了，这是我三十年后的一个梦，现在的我没办法给自己和周边的人答案，我不逞强想，但我觉得，再现实的社会也要从我们这一代给予改变，我们从青春，到老，然后我们后面的孩子也一点点改变，然我相信生活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