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阁命题作文)
那一年我刚上高一,新宿舍还没建好,我们这些住宿生被迫十几个人挤在一间临时改建的大教室里过夜,这样的教室有十几个,分散在两层楼里,容纳了住宿生二百来号人。不知道校方是出于什么考虑,全年级的同学拆散了混合住。
我们宿舍只有四个同学跟我同班,其余都是外班的同学。我们早上五点四十起床,洗漱二十分钟后下楼跑操,围着操场跑两圈,然后吃早饭,去赶七点钟的早自习。全员封闭式管理,除周末放假一天可以回家洗换衣服之外,其余时间均不得随便离校。
当年非常羡慕离家近的走读生,享受着比我们更多的自由,特别是那个重点中学处于城市的繁华地段,周围光大商场就有好几个,而我们这些住宿生却像囚在笼子里的鸡鸭,那种与世隔绝的痛苦便更加强烈。
当然,也有些大胆的住宿生会在中午或者傍晚偷偷溜出学校去逛商场亦或到周围的小饭店吃饭。但学生时代木讷老实的我是不在此列的,顶多偶尔不想排长队买午饭时,到校门口的外卖摊买份盒饭换换口味。
有一天早上,恰逢我做值日,按照惯例,值日生是可以不跑操的,同为值日生的还有一位名叫王艳的学友。我是三班的,她是四班的,当大家都陆续离开宿舍之后,就剩下我们两人,分工是她打扫她那排床位的地面,我打扫我这一排。
王艳动作麻利,手脚灵活,我那排的地才扫了一半,她已经开始擦窗台和桌子了。我虽然不善言辞,因为同做值日,且她比我包揽的活儿要多,所以免不了跟她闲聊两句。
王艳是那种挺随和的女同学,家庭背景不是特别优越,没有被父母当作掌上明珠宠爱,所以为人低调简朴,不像有些重点中学里的优等生那样张扬个性、特立独行,连名字都非常大众化。
聊着聊着就找到了共同点,我跟她都曾有过从家乡转学的经历,且都有一段时间不太适应工厂子弟学校的新生活。我的苦恼来源于自己的家乡口音经常被取笑,难以融入集体和拙于应付各种拉着小学生去应景的大型文艺汇演活动。而她的烦恼在于遇到了一个非常严厉似乎对她抱有某种成见的班主任老师。
她讲了一件让我印象很深的小事情。王艳刚转到那个班里是在四年级,她的班主任是一位数学老师,平时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有一次王艳记数学作业漏了一项,基础训练的某一页没有写完。
第二天收作业她们班主任非常生气,点名叫她站起来问怎么回事,她回答忘了写作业。于是这位班主任让她站到前面,用小竹棍敲打手掌心,打了几十下,直到她的整个手掌都肿胀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王艳又羞又疼,却不敢作声,在讲台旁边站了一整节课。
然而这还不是那个故事的重点,重点是除了她没完成作业之外,班里还有好几个同学压根没交数学作业,他们的理由是忘记带了,这几个忘带作业的同学只是被班主任训斥了两句,既没挨打也没有罚站。王艳心里有些不平衡,从那之后她学乖了,假如没写完作业就偷偷藏起来,撒谎说自己忘记带到学校了。
她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我表示非常替她感到不平,但也承认假如我是当事人大概率也会说忘带了而不是忘写了,因为分析原因忘写了这个理由似乎显得不够尊重老师,有故意跟老师对着干的嫌疑。当然我当时站在王艳的立场上的,没有考虑她是否夸大了实情或者另有隐情以至于那位老师对她发脾气。
但是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撒谎欺骗老师仿佛更加的不尊重,忘了写作业又撒谎,那不是错上加错吗?而我也挺同情王艳那位班主任,他对王艳的教导以及那种无法接受真相的态度适得其反地教会了学生不诚实。假如他知道这件事对王艳的影响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个故事引起的蝴蝶效应是我逃了一次早自习。因为对于封闭式的住宿生活不适应,还有住宿环境差,经常停电停水,在坚持当了一个学期严守纪律的好学生之后,我终于也有了在晚自习后逃回家睡觉的行为。这种“越轨”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况且我是个极端恋家的人。
逃回家睡觉次数多了,难免出岔子,有一回公交车大清早遭遇堵车,我到学校时迟到了。而大门口天天有值班老师和学生干部检查纪律,查到迟到的同学就会记下名字给班级扣分。这样一来我们班主任肯定会知道,想起王艳的故事,我不由心生恐惧。
那该怎么办呢?我在学校门口徘徊了良久直到下课铃响了,执勤老师和学生干部都走了,我才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居然没有人查问我那天为何缺席早自习,我竟然蒙混过关了!狂喜之余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哀,我居然想当然地认为我们班主任和王艳曾经遇到的那个数学老师一样无法面对学生犯错误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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