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阴郁模样的关二小坐在教室角落里，呆滞的眼神里满是惶惑。尽管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可他却觉得一脑子浆糊，恍若听天书，什么也听不懂。每逢上数学课，二小就有一种畏惧的心理。昨天数学老师点名几个同学上讲台演板，这其中就有二小。当其他几位同学早早做完了题回到了坐位上时，只有二小仍杵在黑板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结果数学老师罚他在讲台旁站了45分钟。
那一天上语文课，老师点名关二小朗读杜甫的那首《江畔独步寻花》，当读到那句“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时，二小将“恰恰”读成了“哈哈”，听到同学们哄堂大笑，他马上又改念“合合”，没想到却引来更响亮的一片笑声。那一刻关二小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恨不得地下有道缝，立马钻进去。好在语文老师并没有批评二小，只是说以后要加强普通话练习，多学多记，朗读的声音也可以再大一些。
学校里开家长会，二小的父亲向班主任打听二小的学习情况。还没等班主任开口，一旁的数学老师插嘴说，你们家孩子七窍通了六窍，只有一窍不通呢！二小的父亲有些尴尬，讷讷地说，这孩子打小呆头呆脑的，原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班主任说，二小在班上不算调皮，学习也很认真，就是胆子太小，不喜欢说话，挺老实的，相信只要掌握了学习的方法，他以后会有进步的。二小的父亲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关二小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天长大，他很少有朋友，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为自己的拙嘴笨舌感到无奈，他甚至有些羡慕身边那些油腔滑调的同伴，他为自己的懦弱性格感到自卑，他很讨厌别人说他老实。在他看来，“老实”并不是一个好词儿，鲁迅先生不是说过“老实是无用的别名”吗？老实就意味着吃亏，意味着愚蠢，意味着无用。
16岁那年关二小回乡下过年，因为家里的来客很多，晚上二小和一个堂弟挨挤着与爷爷挤在一张床铺上睡觉。二小和堂弟亮子睡在一头，爷爷睡在另一头。那个晚上天气有点冷，室外寒气逼人，整个晚上二小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倒是爷爷夜里辗转反侧，亮子时时蹬打着被子，被窝里暖气全无，二小睡得很不安稳。
让二小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当着父亲的面，晃着葫芦瓢一般的脑袋，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爷爷对父亲说，二小这伢太老实了，我有意试了试他，他睡觉一动也不敢动，还是亮子要调皮些！爷爷温和的目光落到二小身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孩子不要怕人，胆子要大些，你这个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我就喜欢调皮的孩子。
二小有些惭愧，他没想到昨晚爷爷翻来覆去地折腾竟然是在有意考验自己。不用问，他这次又像之前在学校时面对老师的无数次测试一样，败下阵来。一颗青春叛逆驿动的心，又隐隐约约地让他感到爷爷的逻辑有些滑稽，难道睡觉也能看出一个人是否老实。他对爷爷安在自己身上的这个老实的名头更加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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