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珏死的时候,是七月一。天很晴,三十多度的高温。
那时候我还在某个树荫下偷瞄夏日过往的美女。突然接到电话说张怀珏死了。我的心里凉了半截,比吃了根冰棍儿还爽快。爽快这个词用的不好,以我比喻的拙劣似乎并不能说明当时我颇为沉重的心境。但是炎炎夏日,受了一桶凉水浇灌,除了爽快我似乎想不起别的词儿来了。
其实对于他这次突然的死亡还是有所准备。昨个一块吃饭的时候,他喝了点小酒,义愤填膺地痛斥美帝主义的霸道和军国主义对于人民的压迫。对他来说,社会主义的道路就好比西天的金光大道,前途一片光明。我说瞧你这劲儿,天国还真跟你亲娘似的。他大手一挥,洒下一片豪言壮语。具体我也记不得很清,大抵就是说跟随着党走在这样一片大好的道路之上,他也就能看到类似于西方诸天的美好景象。我说你也别瞎看了,麻溜的跳个楼啥的立马就到了。对于我提出的建设性的意见,他并不置可否,两眼一闭趴桌上打起呼来了。我瞧着这家伙沉醉于美梦中不可自拔的模样,也不忍心打搅。一直等到他睡醒,然后在十字路口告了个别。在红绿灯闪烁的催促当中,我也是牟足了劲儿迅速穿过了路口。再回头看时他早已不见了。
而现在,我正在纠结我需不需要负一部分的法律责任。毕竟某些建设性的意见建议是我提出的。虽然以他的桀骜劲儿不太可能听从我的建议,但这也真是说不准的事。于是继续一边偷瞄一边打电话确认一下他的死因。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清一色的短裙小凉鞋。咦?这怎么还有个长腿毛的?呸,尽然是个爷们儿。穿个短裤尽在这走来走去,真是搅了我的好兴致。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吓我一跳。突然发现光顾着看美女差点儿忘了点正事。
“……那个谁,麻烦问一下,小张是怎么死的?”
“……小张?哪个小张?”
“怀珏啊,张怀珏!”
“……啊?你打错了吧?我不认识。嘟……嘟……嘟……”
电话挂了。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低头看看电话,没错儿啊,刚还是这个号码通知的我张怀珏死了。听声音也没错儿啊,刚才来电话时还自称是张怀珏生前的女朋友。
说实话,这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保密工作做的那可真是绝对的一流。直到一回借他手机打电话,看到屏幕上一个女孩儿的照片,死缠烂打问了快一个小时,这小子才一副得意的样子告诉我真话。说实话,他这妞儿确实不错,白白净净个儿还挺高。挺好一姑娘,就不知道怎么看上了怀珏这个坏坯子。我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个败笔。但那也是人家的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好意思又走神了。我现在应该疑惑的是她为什么要声称不认识张怀珏呢?有歹徒威胁还是有利益驱使?有从此恩断义绝假装不曾认识的意思?还是怀珏突然离去的消息让她压力过大从而精神恍惚?在这一瞬间我开启了侦探模式,想出了一千零一种可能,最后得出结论:一切皆有可能。最后我决定亲自去他家走一遭。男子汉大丈夫咱说走就走。往前几步走,挥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络腮胡大汉,开着车还抽着烟。“去哪儿啊您?”“额……我去……那个啥……我去哪来着?”我想起来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小子住哪。司机回头瞪着灯泡一样的牛眼,吓得我不住的打哈哈:“额,师傅您走吗?”“走啊,您说去哪儿啊。”“嗯……那啥,您要走那就走吧。我这就是天儿太热到您车上吹会儿空调。”司机把烟头一扔,挥手让我下车,骂了一句“傻逼”之后绝尘而去。我心说瞧那小气劲儿,吹会儿空调跟要了你一百块钱似的,至于么。就你那车里一股子烟味儿谁乐意坐谁坐,老子才不稀罕……
发了一肚子牢骚,虽然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心里确实爽快多了。折腾这么久,肚子也饿的不行。看太阳蛮大一颗摇摇欲坠的模样,我寻思该找个地儿吃饭了。
点了几个小菜,一碗米饭,一瓶啤酒。看着夕阳下的街景,心中满是惬意。沉浸于黄昏的夕阳之中,感叹人生无常。
想着想着差点儿把自己感动哭了。我正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美好境界当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张怀珏是怎么死的?
可是,张怀珏是谁呢?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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