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学生做了什么？

作为一名海外汉语教师，像所有即将离开的老师们一样，最恋恋不舍的是自己的学生。所以在离开这个热情的国度之前，我回到原来任教的小学校，看望我的同事、领导，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和我预想的场景一样，三个多月不见他们，下课后像群疯了的小鸟纷纷围了过来，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对我的喜爱和想念。可是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表达心情。

顺利升到3年级的几个孩子（我之前是小二的老师），他们的中文老师拿着考卷跟我说：你们的这些学生都是考试及格的吗？你看看他们的测试，几乎没有通过考试的。然后，老师将每一个孩子的小测卷给我看，说每一个孩子的中文有多差劲多差劲，还有上课的不良行为，以及平日里的表现有多么的不好…我就像一个没把孩子教育好的家长，被老师数落的一无是处。当时努力和老师解释每一个学生的自身特点，每一个学生的学习特点…而这些解释就像苍白无力的借口，为每一个差学生开脱的借口。我看着满黑板的汉字，看着被老师教训着坐好的学生，看着一个个对中文苦大仇深的小脸儿，顿时觉得那么痛心。我的那群可爱活泼的学生，那群认真努力的学生，那群对中文抱有极大热情的孩子们，开学刚刚三周，老师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至此，我终于明白“教书”也是一门学问。之前班上的情况是六个（其中四个中文不错）有华裔血统的学生，理解力特强，每次课上都有很好地表现，尽管是小孩子但他们之间的竞争意识丝毫不弱，几乎攀比着学习中文；还有几个是纯菲律宾学生，在语言理解上可能会弱一些，但是每学会一点知识时，都备受鼓励，因而从没有放弃过努力；有两个是英专（学校的中文课程是可以不修的，他们只是旁听，不做考试成绩要求）的学生，这类学生能够对中文一直抱有热情，便是老师最大的成功；有一个学生家里宠得特别厉害，经常会犯懒就不学习了，有时还找生病的借口迟到、缺勤，这类学生恩威并施也会有很大的进步。

自己的学生，每一个什么样，该怎么去引导，怎么去教育，如数家珍。过去的一年，总会有学生在我的无意鼓励下或是我的某个肯定行为后，变得无比努力。学生的进步，在老师的眼里是最敏感的。

我一张张翻看着孩子们的小测试卷，放佛看到了他们日后的中文学习：我的第一名的学生语言天赋极强，会因每次测试的不及格，信心严重受挫；两个平时优秀惯了的学生，会因总是不能get perfect，对自己逐渐不满意；只要给他鼓励，便不断进步的学生，如此打击之下，会有掉在深渊里，伸出手却没有人帮忙的无助感；原本对中文抱有极大热情的学生，会因为一直没有任何收获，而丧失对中文的热情。而最后一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有些当地的中文老师，会说菲律宾语，与学生交流无障碍，之前总是想如果我也具备这样的优势一定会教的更好，事实证明了：即使具备了优势的媒介语不一定就能教好目的语。他们像国内的语文教师一样来对待学生，教他们识字、组词、造句、写作文，预想孩子们这也该会，那也该会，你当他们都是中国学生么？这只是一群中文基础薄弱的八九岁的外国孩子呀……

上课铃响后，看着混乱的课堂，我默默地回到办公室，开始怀念孩子们课堂上因为成功造了个句子的兴奋样儿，怀念他们努力做好一次对话后的自豪，怀念他们回答问题的跃跃欲试。请问，您到底对学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