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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废美学:为原罪献祭

颓废美学:为原罪献祭

作者: Vith2018 | 来源:发表于2019-01-02 17:54 被阅读9次

    原创: 郁虚 Vith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对悲情无动于衷,但美,单单是美,就能让你热泪盈眶。”

    如果说十九世纪的欧洲文坛有过两对著名的同性恋人,我敢直臆断言,其中任一对之间都并非真正的爱情。

    一对是兰波和魏尔伦的“flesh keeps me faithful(肉体使我忠诚)”、“love should be reinvented(爱需重新创造)”;

    另一对则是王尔德和道格拉斯。

    稍稍百度一下他们的简介,你会发现王尔德这位高高在上鼎鼎大名的艺术家,居然“舔狗”一样地讨好心不在焉的波西。一些人喜欢用毛姆《面纱》里的那段话形容他们: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利及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有时候爱一个人,最糟糕的处境是,我没有爱上你尽力呈现的美好面貌,而是爱上了你浑浊不堪的内心。”

    说这话的人,其实只能证明自己并不了解王尔德,因为忽略掉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是一位极端的唯美主义者。

    极端唯美主义,是个什么概念呢?

    电影《魂断威尼斯》,那老头最后在瘟疫的吻中,看着夕阳映出的美少年在海天交界间的剪影,死了。

    一般人看了未必能理解:至于吗?为了一次只字未曾流出口的萍水相逢?为一副皮囊,牺牲如此?或稍稍有些共鸣,默认其是夸大的艺术手法。

    然而对极端唯美主义者来说,这只是他们的生活习惯。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对悲情无动于衷,但美,单单是美,就能让你热泪盈眶。”

    这个“美”不是什么政治正确的内在高尚品德,也不是什么柏拉图式的让世人愿意主动配合他扮演妖言惑众的人格魅力。是感官享受,是艺术共鸣,是甘愿的陨坠式的崇拜对象,是一种时代越发不允许的浪漫。

    这个“热泪盈眶”不是心动情动感动、亦不是叹为观止。是凉风用指尖划挲脊背的酸楚,是野蛮攀附上你两臂的玫瑰荆棘,刺破皮肤又往里渗注致幻的毒液。

    自恋本能,人尽具有,种别缭乱,王尔德自恋,则是不爱穿衣服。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屈服于它。”

     “年轻的时候我以为钱就是一切,现在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这些听起来甚至有些幼稚的标志性语录自他口中层出不穷。他的孤独与自恋向来倔强又坦诚,乐于揭示背德,并引之为荣。他在那个年代、那样的地位与环境中狂撒毒鸡汤,像是竭力想让自己尊容成为辞典上“厚颜无耻”一词旁的插图。这样一个极端自我的纨绔子弟,终还是让美给绊了一脚。

    而且是脸着的地。

    堕落偏执,美的像是朝觐者对美的献祭,甘愿被人鱼的歌声迷惑偏航,甚至归轨时仍再三回味方之意乱情迷。

    他被道格拉斯的歌声迷情了。

    准确地说,他被他的美迷住了。

    “人有时会说美是一种肤浅的东西,或许如此,但至少不会像思想一样肤浅,对我而言,美是奇迹中的奇迹,只有浅薄之人才不以貌取人,世界真正的神秘,存在于可见之物,而非不可见之物。”

    看了道格拉斯的样子,你应该就能通晓这一段关系的始因了。

    这仿佛使一切都合情合理。王尔德蔑视道格拉斯与自己无法相提并论的才华,嫌弃他软弱虚荣的人格,却能同时无节制地为他付出,像个娇生惯养儿子的父亲,像一个昏糊到口角涎沫还疯狂加注的赌徒。

    王尔德的极端利己人格,不会容许他挑选一位浮浅多事的小鬼做情人。

    除非是美,才能让他做到这样的自我背叛。

    他的道格拉斯,他的波西,恐怖和致命之处在于,那不是情人眼中的西施,波西的美给王尔德的感觉,像是世界的情人。

    而王尔德的自我,就是他的世界。

    《道林·格雷的画像》像是一条他亲手培育的巨龙,反过来将他噬嚼。

    它吸引来波西,吸引来真实的道林;王尔德有亨利勋爵的潇洒玩世,但奈何深渊的底色,是一颗巴兹尔的心。

    理想主义者在遇到理想的具象那一刻,他命运的双腿就已被残忍地锯断了。

    不受控制的爱,他其实并不愿借之以证自己拥有一颗真情的“赤诚之心”;他虽迷恋罪恶,也知其是罪恶,却并不愿爱这份罪恶,因为那将会殃及他的自我。

    是被美控制地去爱,被崇拜控制地去爱,是迷恋的纯粹本质:一种清醒的沉沦。

     他当然也恨波西,对其的爱与恨都是相辅相成、互相摩擦才让彼此滋生。王尔德清楚他的无知、自私、空虚,一开始就知道,爱上他就是毁灭。

    爱上他就是毁灭。

    为了他,他终于身败名裂。

    在雷丁监狱里写《自深深处》的王尔德,终于掀开了那层用纵容和自欺欺人编织成的遮羞布,自我终于站出来伸张了粉饰成道貌岸然的委屈和怨恨。他要把那埋藏在华美皮囊下虫迹斑驳的灵魂揪出来,将之布公于众。宣泄克制的忍耐,来调节自我尊严的天秤。

     是那样狼狈又后悔莫及,他终于敲碎了那块在他眼前摆动催人入眠的怀表,一切的模糊终于有了裂痕。

    这所有的改变看起来像觉醒,像新生,骨和血的骄纵,又重新回到他肉体里。

    然后他给自我重搭的堡垒,在忆里旧情人眼中层层由琴弦颤起的湖波浮现出的那一刻,垮掉了。

    开篇:“我们彼此在伤害对方的生命,你绝对是在毁灭我的生活,而我也明显没有使你感到幸福,我们所能做出的惟一不可避免的、明智合理的选择就是分开,彻底的分开。”

     “ ......”

    末篇:“在一个月将过,当6月的玫瑰开得如痴如狂时,要是我觉得行的话,会通过罗比安排,在国外找个宁静的小城同你见面,像布鲁日这样的地方,那里青灰的房子和碧绿的运河,以及凉爽寂静的小街,都令我心动,几年前的事了。到那时你必须换个名字。那个你如此得意的小小头衔,的确使你的名字听着像一种花的名字,必须放弃,要是想见我的话。”

    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来。

    危险就是孕育过维纳斯的贝壳,她的追随者,必将被它吞没,磨不成珍珠,只是会在里面腐烂,销蚀,寸烟难留。

    他的戏剧性悲情是否也正是他笔下夜莺胸染玫瑰的徒劳,燕子在王子脚边的长眠呢?

    王尔德的生活本不只是情人,只是道格拉斯在他的生命中,作了让他有机会亲身为他所崇尚之美献祭的擎因。

    醉倒在虐恋的柔软怀中,残喘着,为唯美与颓废,优雅地再干上一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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