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黑猫的少年（小小说）

一个叫黑猫的少年（小小说）

        少年黑猫有一对清澈的眸子，温润如玉。脸清秀，干净，像处子。他，是一个男孩。

        那年八月末，他在劫难逃。美霞后来才明白，那是他人生必然的变数。

        黑猫一直在出逃的路上。狂奔，或挖坑藏身，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求生。他明白，犯了滔天大罪，此生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如此，依旧渴望逃命。“逃”这个字，在他身上，占据了全部，也控制着全部。但是，饥饿和疲惫，一个未成年的少男如何抵挡，更何况是在逃脱死亡的追杀，同时，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挣扎。

        躲过死亡追杀的黑猫，仰面躺在河畔的杂草地上，才发现天边的夕阳，红得炫目。让他心悸，眼前重现逃亡前的那一场杀戮中的鲜血。他感觉到脸上火辣的痛，伸出手，暗紫的血污，看低头看水里，满脸血污，伤口像一张嘴，在撕咬他的眼睛。直到一把手枪顶着他的脑门，吆喝着：别动!再动老子打死你！他没有挣扎。双手被冰凉的器物拷住。

        多年来，少年黑猫常常出现在美霞的梦境，脸色苍白，眼神恐惧而又迷茫。美霞不敢看他那双几乎被一脸血污遮蔽，依然明亮的眼睛。因为，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美霞和黑猫是中学同窗。他的座位就在美霞身后。她的长发时常会披散到黑猫的文具盒或教科书上。美霞的第六感觉告诉她，黑猫会用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将她的秀发抚摸。

        教室后窗是一条小河，河边种着几棵枫杨树，树下有一排栀子花，夏天里阵阵香气飘过来，散发出一种浓稠的甜味，有点像熟透的橙子的味道。甜中隐约藏着酸的味，让美霞想起两个词：纯真和可爱。

        临近暑假，有一次放学收集书本时，美霞发现语文书里夹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花苞，心头迷惑，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后来，这朵花苞渐渐泛黄，气味有点异样，像那些植物死亡前的腐烂之味，但依旧保有一丝丝的甜香。

        透过这朵花苞，美霞却看到黑猫的眼睛，他的眼睛黑而亮，晶莹剔透。是他么？只是他和别的男生相比，他更像一个羞怯的女孩。他温存而柔和的目光如春雨飘落在美霞的发上，她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

        后来，美霞的梦中时常会出现兔子的眼睛和那朵栀子花花苞，花苞在打开，一瓣一瓣，清新洁白。花瓣张合间，像人的嘴巴，说着话，听不清说些什么。这让美霞十分迷惑，总觉得这是一个预兆。

        八月末尾的夜晚，美霞和村里一个伙伴去镇上看电影。她们骑着单车回家，在半路上，后面追上来两个男生，挡住了去路，还嬉皮笑脸地伸手拉扯她们。美霞情急之下，大声呼喊：流氓，这里有流氓，谁来救救我们。

        这时，黑暗中有个男孩冲了过来，他身手敏捷，几下子就推开了那两个拦路虎。可是，有一个高个子很快扑向男孩，并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挥舞着，扎向男孩的脸。美霞吓得退到一边，竟然不敢出声，发现男孩的身影很像坐在她后面的同学黑猫。刹那，只听见一声惨叫，两个人倒在地上。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一切都凝固了。 黑夜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粘稠得令人窒息。一会儿，只见那个像黑猫的男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看向美霞。美霞盯着他的眼睛，黑暗中，像两颗星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和一种惊慌之色。 　　 

    旋即，他像一阵夏风吹过，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天空布满了大朵乌云，在漂浮，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而地狱就像那空旷的黑夜，没有边际。那个高个男生因失血过多死亡。

        深夜回到家里，打开书本，栀子花花苞变成暗红色，闻闻，血腥味。美霞又看到了黑猫的一对眼睛，不大，但火花飞溅。她忽然想起在影剧院里似乎和这样的火花碰撞过，对了，就在她回首的那一瞥。她懂了。

        黑猫被判刑后，美霞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也或许是爱上了一个少年最干净的眼睛，栀子花一般的眼睛。

              （前两年写的，今日是情人节翻出来略微修改，算完成作业。）